西北的阳春三月,气温才开始回暖,蓝天白云下,荒凉干燥而单调的毛乌素戈壁边,沙砾地里渐渐冒出沙棘、沙枣树苗星星点点的嫩绿。
河湟那边的黄河水色碧绿,可到乌兰那边转了个弯,流经会、灵两州到贺兰山的黄土高原地带,到宥州西北这一段渐渐变得浑浊不堪,水土流失非常严重。
眼下还处于枯水期的黄河才解冻不久,南下过冬归来的尖嘴鱼鹰成群结队在水面飞舞着觅食,或呕儿呕儿地欢叫着寻找伴侣,惹得河边饮水的野黄羊、野鹿、野牛等动物也引颈观望,更有一些野狼躲在河岸边土丘后远远地窥伺。
一阵密集的马蹄声响,数百骑士顺着黄河东岸打马小跑,惊得野羊群飞快逃窜,早就饥肠漉漉的野狼抓住机会飞扑而去,追逐着向东南狂奔。
“吁吁吁……”为首的骑士正是章钺,他勒住战马在河岸边一处土丘上停驻下来,回头看向跟上来的封乾厚、李师问等人,笑着问道:“你们看!就是这儿怎么样?”
州治统万城被炸毁,而党项八部的族长也随李彝殷作战,在那惊天动地的一声巨响中消失。各族族长并无幸存,但实际管理部族事务的部族头人还在,八部族虽元气大伤,可也并未真正消亡,多少还有一些青壮,百足之虫,死而不僵,这并不是章钺愿意看到的。
眼下新的城池尚未修建,各镇兵力归镇后,章钺便将拆除清理统万城废墟,并规划新的云中府城修建这两个重要的任务交给候章、高长海、杜延晖等人主持,并传令四州,召八部小头人来州治谒见。
命令传达需要时间,而各部族都战损了大量青壮,正处于惶惶不安中,也不知什么时候都能到,章钺闲着无事,便带着亲兵北上宥州,到九原黄河岸走访考察,现在正是返回。
“这地方土壤沙化得没那么厉害,建城移民安置应该可行!沿黄河东岸建一溜儿的军堡到九原,与胜州那边连接,可以慢慢经营起来。”封乾厚还是颇有军事战略眼光的,对这河套之地也很重视。
“说到底还是个人口的问题啊!也不知迁移庆州蕃部过来,朝庭能不能批准,不然,只有从河湟调几个部族过来,先把这地方占住。”章钺现在立马的这儿在后世小有名气,就是黄河岸边的乌海市,距宥州延恩县三百多里,南距灵州北境也有两百里,是北上九原很重要的中转地。
“这儿地方广大,可以先把党氏羌调万把人过来党项妇人通婚,安置到沃野泊北面煮盐,有了钱财收入就能长久安居下去。”封乾厚提议道。
“那就派人去会宁,通知镇远军马二团党金福,让他来操办这件事,他本人如果愿意过来,可以迁为宥州防御使。李判官要好好配合,尽快把宥州先安稳下来。”
宥州三个县现在是李师问率三千朔方军驻防,已被举荐为宥州刺史,治下主要有野辞氏、颇超氏、米擒氏三族,战后还剩下不到两万人口,其中妇孺老者占了一大半。
在章钺的有意促成,李师问一意劝说主持下,失去丈夫的党项妇女与立功的驻军士兵通婚,完全取缔族长与大小头人层层统治的部族模式,编入州县户籍,倒也解决了不少潜在的矛盾问题。宥州只是先偿试,而夏、银、绥三州,章钺也打算如此推行,让暂驻的各地军官来主持。
开春时节正是牛马开始长膘的时候,一个冬天尽吃干草,这时要放出来。现在战事结束,除李氏被族诛外,其余几族战俘被分批释放,驻军到处传令安民,各部族幸存的老弱人丁总算松了一口气。战死的都死了,统万城内就死了一半,那还能怎么着,可剩下的孤寡总还要活下去,有些牧民已经带着营帐和家小,赶着成群的马牛羊在附近放牧。
除夏州城无定河附近,沃野泊以南,乌水以北这一带无疑是夏绥四州水草最为肥美的地方,幸存的细封毕赞战前是驻守静德县,被朔方军李师问、薛处存俘虏后送到无定河大营审讯,被打得遍体鳞伤。
因为他是前族长细封毕辞的弟弟,有一定的影响力,加上兄长战死,但一对儿女却还在,候章那老头竟强留下了他的侄女细封珪月,还让他出面来安抚各族,并做个表率。
对此,细封毕赞自己也是自身难保,不愿意也不敢拒绝,虽然侄子细封赤思不满,可若是牺牲一个小娘换得部族的生存,这在细封毕赞看来,比什么都重要。因此半推半就也就答应了,他也得以释放,并赐还一些牛羊和财物。其他各部中,很多头人因为硬气不肯服软,结果就这样被打死了,部族牛羊马匹也全部没收。
细封家原本连族人带奴隶有两千帐,现在还剩不到一半,州城没有了,暂时被安置在契吴山以东的乌水北岸,牛马财产战前就被强征,现在连维持生计都难。据说四月开始要征调青壮筑新城,细封毕赞不得不赶紧准备,一回家就带着部族沿乌水河岸放牧。
眼见正啃着一点点草苗的羊群都瘦得皮包骨,细封毕赞心下一阵迷茫,现在李家没了,大伙儿也无处可去,只能是依附大周,据说明年开始要少量收税,这日子可怎么过下去。
忽听马蹄声响,一彪人马约三四百骑正向这边缓缓而行,一看就知道是官军,若索要牛羊可怎么办,细封毕赞有些担心,骑着马僵立在那儿,马鞭也低垂下去,不知该不该迎上去见礼。
“咦?居然就有人出来放牧了,出行前野外可是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