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绕了一段远路,但自牛栏山向西,沿途荒山野岭并无周军侦骑围堵,萧思温单人独骑经三日赶路,到昌平西北黄花镇出长城得胜口,又行两日终于到了儒州缙山县,儒州也是个军州,隶属奉圣州,而眼下周军没出居庸关,这儿已经安全了。
为防儒州汉军投周,萧思温不敢轻易进城,在乡野四处打听之下终于得知,耶律屋质已领两万皮室、三万宫帐屯驻怀来,萧思温大喜,当即进儒州城,找州刺史要了一匹战马,赶去怀来去见耶律屋质。
怀来只是一座小县城,五万大军在县城西北扎营,因到怀来当天,便接报幽州城已经失陷,再攻打居庸关已无意义,耶律屋质已准备与耶律挞烈率兵回师,可又觉得非常的不甘,五万精锐一仗未打便回去,还没保住幽州,实在没法向辽帝耶律璟交待。
这天下午,耶律屋质正与耶律挞烈交谈上京政局,下属报称萧思温来投,两人大吃一惊,连忙出帐相迎,就见萧思温容色憔悴,眼带血丝,满面风尘之色。
“败兵之将萧思温,见过大于越、敌辇大王!”萧思温躬身为礼道。
“寅古何以如此?能回来就好,带了多少兵回来啊?”耶律屋质见萧思温身后随从似是儒州兵,而亲卫骑从一个不见,顿时脸色就阴沉了下来。
耶律屋质,字敌辇,是从阿保机时代历五帝的老臣,正式官职是枢密北院使,也称北院大王,总西山事。这个西山是贷勃山,也就是大兴安岭以西所有部族事务都归他掌管。这与北府宰相、总知军国事萧海璃相对应,都是辽国兼掌文武的大臣。
“某无能!仅以身免!楚思似往北面檀州去了,也不知能不能出关。”萧思温面带愧色,南院大王虽在职级上与北院大王平级,但其实地位要低得多,而且他前几年是在牧都林牙的职务上提升的,在耶律屋质这样资历深厚的老臣面前还不够看。
“可恨!敌烈与海思、萧干达等人去年叛乱坏了大事,以致朝局动荡,未及早派兵南下,南京既失,西京终将不稳,须得重新部署防务。”耶律屋质捶脑顿足,可见萧思温垂头丧气的样子,只得又招呼道:“随我入帐吧!且说说是如何兵败的。”
萧思温默不作声,转头见耶律挞烈也是脸色不太好看,顿时心思急转,幽州丢失好在不是自己一个人承担,杨衮先败,耶律挞烈救援不及,萧海璃被阻于关外,孤掌难鸣之下,汉儿望见而降,时势使然,总归不是自己的错。
待进了大帐落座,耶律屋质又再问起,萧思温便如心所想进言,难兄难弟兼政敌耶律挞烈也在旁相帮,两人总算搪塞着将罪名归咎到杨衮头上。
说起来也是,杨衮最早从平州赶到,然而却不愿进城协防,以致错过战机,待周军兵临城下时,再想进城而不可得,这下耶律屋质大怒,决定次日就班师回京,再另行参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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显德六年三月初八,经战后三日清理,并重新安排防务,修缮城防,解除宵禁,幽州城内街道焕然一新,市集重新营业,又恢复了以往热闹。各里坊居民携老带幼奔走相告,欢欣鼓舞。
广安门大街铺地青砖上又垫了一层河沙,盔明甲亮的禁军士兵挎刀持枪夹道戒严,战后余生的小民们也拥挤于大街两侧,争相一睹大周天子的威严。
辰时中大吉,鼓乐暄天中,三千殿直骑从进入清晋门,随后是成队的仪仗旗幡、钲钶乐手,簇拥着十六名禁军士兵抬着的步辇,那御辇上高挑黄罗大伞,伞下之人只看到一个侧脸,他头戴通天冠,身着十二章玄冕,朱色下裳,腰束章纹抱肚,以镶金革带束着金边的蔽膝和宽大的龙纹绶带,显得尊贵威严而庄重。
再之后是数十名内侍,内殿直押后,一身紫袍的文武重臣骑马而行。章钺此时也在队列之中,听着吵杂一片的鼓乐只觉十分不耐,那乐声单调而枯燥,甚至都没有兵器相击声来得顺耳。
“恭迎吾皇驾幸幽州!旗开得胜!丰功伟绩!幽州父老无不感恩戴德!”当御驾到达子北门外,幽州汉儿降官数十人齐刷刷跪地一片,大声高呼道。
“免礼!平身!”郭荣高坐于御辇上,面无表情地挥挥手,宽大的袍袖随风招展。
“吾皇圣德!万寿无疆!”这时幽州汉官再行大礼跪拜,街道两边围观民众也一齐高呼起来,不少人也跟着跪倒。其实这时代并不兴跪礼,除非特殊情况才跪,汉官们跪地是有请罪恭迎之意,使得庶民们也连串的跪拜,大声欢叫着,山呼海啸般的声音一浪高过一浪,由子北前的十字路口一直向远处延伸,情景十分壮观。
民众们这么一直喊着,御驾只好停下了,突发情况令随行官员们有些傻眼,王朴捋须笑道:“盛况空前,民众知祖宗恩德,则民心可用!幽州来日必能大治!”
郭荣眼见民心拥戴,心中泛起一种莫名的成就感,顿时大为兴奋,蓦地自御辇上长身而起,挥着袍袖大喊道:“幽州父老们请了!朕率王师而来,再固边防,必不教汝等受苦!”
“吾皇万寿无疆!吾皇万寿无疆……”民众们挥手大喊着,令郭荣心中十分畅快,只觉胸中豪情万丈,作为一国之君,他没什么所求的,什么也比不上民众的肯定与拥戴来得直接实在。
眼看民众闹腾个没完没了,临时负责礼仪的通事舍人不得不出来让殿直士兵击鼓,果然鼓声一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