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日后,章钺已从中书省领取诰身任命和印信,一切都准备妥当,天还没亮就披挂整齐,赶到太原郡侯府辞行。恰逢郭荣出门乘车,大概是要去上朝,正站在马车边的灯笼下与王朴说话。
“秀峰公已典枢机、位兼宰相,居然屡屡阻挠吾入朝。实不相瞒,吾此次还京,若非趁他外出黄河边巡视,恐难以成行。不料吾前脚回京,他昨天就跟着回来了,还向父皇上表请求兼领节镇,进言说澶州黄河决堤,吾不应在京久待,实贪得无厌,恃功骄矜,权欲熏天也!”郭荣沉着脸,愤愤不平地说。
“尺蠖之屈,以求信也;龙蛇之蛰,以存身也。精义入神,以致用也;利用安身,以崇德也。过此以往,未之或知也;穷神知化,德之盛也。是以朝局如此,郡侯应顺其自然,若我所料不差,不久必有变化。”王朴引用系辞,躬身加以劝说道。
“孔子说,五十读易无大过矣,文伯所言甚是,可吾心里就是憋了一口气,闷得慌!”郭荣很生气地说着,见章钺下马过来了,便招了招手。
“末将拜见郡侯,今日就去关北赴任,特来辞行!”章钺恭敬地行礼道。
“该说的都说了,已经没什么可指点你的,此去关北放手为之,有吾与你撑腰,你不必忌惮关北诸镇,但也不可莽撞,凡事当三思而后行,尽快办完差事回京,那时再来见我!”郭荣微笑道,他这么说,算是将章钺当作自己亲信了。
“若有重大难决之事,定先快马急报一份与郡侯知晓。那末将这就去军营,点齐兵力出发了。”
“去吧去吧!不要耽误时间了!记得过陕州时,顺道拜访向星民!”郭荣笑着催道。
向星民就是向训,之前已听说过此人。章钺当即绕道去禁军大营点兵,宗景澄回河北了,短时间赶不来,章钺打算让他以后留在东京,带好四五两指挥,其余四个指挥随行,缺员或不在职的也已经补齐。
下属幕僚正好以封乾厚为判官,韩盛为巡官,宣崇文出任一指挥正使,并兼领推官,这样就全了;调本指挥一都都头何成惠暂领副使职权,此人原是何福进的牙兵,如今也算老资历了。
其余二、三、六指挥皆不作调动,四指挥加亲兵都共两千一百人拉出大营,由西面的梁门出城五里列队等候,因为封乾厚和韩盛已先等在这儿了,此时封乾厚正在官道边与母亲和妻子道别,韩盛则在一旁相陪,他的家人妻小没带来,对这场面都有点羡慕了。
章钺家中两名新妇自然也带着仆从们等在一边,不过只有程雅婵和秋香同行,章钺便没有先去看她,打算趁此机会再陪陪杨君萍。哪怕说几句话安慰一下也是好的,毕竟她要替自己管着家事,所以到了这儿就扔下士兵,跑过来钻进她的马车,把婢女秋香赶了下去,伸臂与佳人相拥。
“你这任期要多久,把人家一个丢在东京,怪难耐的!”杨君萍已自己开面做妇人妆扮,拔除了额头发际细细柔软的绒毛,乌黑的秀发改梳了倭马鬟,仍是以翠绿珠串束发,不过却多了一支镶嵌着金色珠花的玳瑁钗。慵懒地斜靠在他怀里,顿感铁甲冰凉,又有些嗔怨地说:“你这铠甲冷冰冰的,咯人呢!”
“就一会儿,嘿嘿……食髓知味了吧?”章钺促狭地低声坏笑起来,但怕惹她生气,立即又脸面一板,正儿八经地说:“其实我也挺不忍心的,看情况吧,若到五六月还没旨意下来,那时我让婵娘回家,你再来呀!”
“讨厌了!有你这样说人家的么?关西太远,据说朔风还大,天冷冻的脸面干裂,夏天也一样燥热,我还不想去呢!”杨君萍娇媚地白了他一眼,眼中却明明露出不舍之色。
“我对关北倒是挺向往的,就不知现在什么情况。对了!若我家老爹从河北来了,你要小心点,老头脾气倔得很,说话也直来直往,若有什么难听的话,你就暂且忍着点,过上一段时间就好了!”章钺想起家事,顿时就有点头疼了。
“嗯……这我知道应对,可东京近郊和郑州中牟的田庄,唐州和岳州的产业怎么办?我手下没人,可管不过来呢!”不知不觉中,这个家也不算小了,杨君萍想着也是心乱如麻,一时不知该怎么着手。
“等过段时间,我让韩盛回来一趟,帮你处理了,再给你物色几个人选,他可能还要回唐州接家眷到东京,到时顺便将南方的事也一并处理清楚了。”章钺想了想说。
“那好吧!你也不要磨蹭了,别让士兵们久等。”杨君萍好言催促,想要起身,章钺却不放手。
“他们听令行事,管他们作甚?话说……那个……你不是说想要孩子吗?要真有了,快点差人报信给我!”温香在怀,香气沁润心脾,让章钺都有点放心不下,难舍难分,大手也终于耐不住乱动起来。
“这什么地方,别乱来了,昨晚还没喂饱你么?”杨君萍媚眼如丝,吃吃地笑着,一把拿开他的手挣脱身来,正色幽幽叹道:“别人家的娘子十五六岁就出嫁从夫,到我这年纪都当娘几年了,我一无所出也怕人笑话啊!若有再说吧,没有也不着急的……”
“那我走了!有空我亲自写信,让亲兵送回给你,绝不会让婵娘代笔的,你也要回信。”迟走早走总是要走的,章钺也就不想再纠缠了。
“等等!这是我昨天在相国寺求的平安符,给你带上……”杨君萍从袖袋里掏出一枚黄色纸符,塞进章钺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