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区医院的大门口,出现一对儿狼狈不堪的夫妻。楚亦清脚瘸着,浑身半干半湿,就脸干净,人家开车的空挡就拿毛巾擦脸了。而那条她擦脸的毛巾立即被王建安抢下,一边眼圈儿发红,一边给他媳妇的淌血的右手缠上。女人的旁边跟着一位紧紧搀扶她的男人。男人的形象看起来就更惨了。脚脖子烫坏了,裤腿成了布条,白衬衣乱七八糟,脸上黑灰色还有一道道错综复杂的黑泥,不过好在已经不再是发懵的状态,张嘴说话就那口牙白。楚亦清一脸烦躁。这人还不如没出息的继续哭呢。从问她到底都哪伤了,正开车呢就上手瞎摸检查,气的她不行。到磨叽你到底得罪谁了?你别干公司了什么的,一堆一堆的废话。你说一个大老爷们,她还没咋地呢,自个儿爷们先被吓破胆儿了。谁?得罪谁了?楚亦清习惯性捏拳头,疼的她一拧眉,咬牙切齿地想着:她也想知道知道是哪方蠢人!费尽心机要放火,你倒是烧点儿值钱的啊?一个远郊废弃的破厂房当库房,也值得烧一把?冲她这个人?难道知道她会来?要烧死她?好啊,闹剧似的吓唬了她一顿,既然有惊无险,你等她安顿完王建安的,找出来不扒了对方的皮不算完!一名中年女医生路过大厅,推了推鼻梁上的眼睛,歪头随意看了一眼就站住:“亦清?”赶紧将手中的听诊器放进白大褂的兜里,几步迎上前急道:“你这是怎么啦?”楚亦清深呼吸。她咋习惯性开这来了。“徐婶儿,公司库房着火,工人可能是没注意的事儿,春天风大。您可千万别告诉我妈,她该跟着瞎惦记了。”女医生又指向王建安,第一眼她都没敢认:“你俩一起碰到着火了?”王建安自从医生说话了,他也像是忽然镇定下来,沉稳的不得了:“快,徐婶儿,快给她推进去好好做个全身检查。”“什么就全身检查啊?我这还着急……”王建安板脸瞪眼:“什么急事儿能有命重要?哪块呛坏了呢?”医生赶紧摆手制止:“全身检查可以稍后,你俩赶紧跟我去处置外伤。能不能走?需不需要担架?”说这话,还瞟眼这对儿夫妻的脚。一个瘸,明显肿的很高,一个脚脖子烫那样。怎么走进来的呢?而另一面,一身便装的汪海洋比警察到的还快。他将警车停到很远的地方。发现大家都忙于救火,他潜伏起来听了几耳朵。听到楚亦清只是受了点儿伤,汪海洋额头上的汗珠儿瞬间滴落在地上。黑色的纯棉半截袖也紧紧贴服他的胸膛后背,一身的冷汗,不过终于能松口气了。汪海洋赶紧转身离开,他又重新开着车特意绕远道,绕到后面的公路上。从公路上跳下,汪海洋刚要按照李春兰说的路线走过去,他忽然眯眼,脚步顿住,双手捏拳,恨啊!家里那个蠢女人,只想到草甸子能藏人,怎么就不想想,那半米多高的草,你一路趟过来踩下去会留下脚印儿。顾头不顾腚。完了,踩平这么多草,那鞋印儿即便一时查不出是谁的,也能侦察出是女人的。但愿楚亦清得罪的女人很多很多,想不到李春兰的头上。汪海洋辗转变化脚步,乱上加乱,将李春兰留下的痕迹尽量抹平,等听到消防车和警车的动静时,他已经离开了。可他开着开着忽然一个紧急刹车。汪海洋此时很想让自己静下来,能够冷静分析,他不想让直觉影响他的判断。即便他此时并不知道,前一段儿日子,他的妻子已经成为楚亦清的眼中钉,且还不知道有那么严重,但直觉仍然告诉他:如果同行询问楚亦清有没有得罪的女人,他怎么都觉得楚亦清会说出李春兰。要知道那个日记本可在楚亦清手里,她现在跟丈夫分居也是妻子一手造成的。汪海洋已经在不知不觉间考虑第二个问题了:能不能顺着痕迹查到李春兰头上先不说,就说他如果现在去求亦清,最后求她一次,坦白一切,放过李春兰的可能性有多大。……心烦意乱的汪海洋打发走女儿,他拽过板凳坐在李春兰的面前,看着眼前这女人瑟瑟发抖的样儿:“你是不是疯了?”掏出腰间的手铐扔在床上,看到李春兰立刻像是一副看到鬼的样子,躲着那手铐,汪海洋双手搓了搓脸。这一次,只这一次。收礼,放火,还有她李春兰不敢干的吗?干脆给这女人吓破胆儿。“你是不是没见过我用这东西铐人?是不是没见过里面戴着手铐脚铐的女人?是不是不知道现在严打?是不是想当着你女儿的面儿,被铐上这个,被套上头套!你怎么想的?你脑子装的都是什么?想同归于尽?你怎么不找我同归于尽?我告诉你李春兰,退一万步,就是你和楚亦清现在都死了,咱们这个家也比人家那个家惨!你死都死不消停!你女儿谁带?她连爷爷奶奶姥姥姥爷都没有。我吗?你信我吗?我不信我自己。跟我过不下去就离,再找个好男人给我看看。想要跟我继续过也不是你这个过法,你过与不过都在作死的路上!发泄那口气就那么重要吗?你想想谁会更遭罪?是你女儿,你想过后果吗你个蠢女人!”泪流满面的李春兰,手脚冰凉,颤抖着唇,颤抖的手去拽面前的丈夫:“别说了,让、让人听见。你别出声别喊。不会的,不会的。怎么办?啊?我该怎么办。”“自首。”李春兰迅速往床里钻,双手抱膝不停摇头,眼中满满的恐慌。“去和楚亦清承认错误,去求她,我和你一起。等警察调查到你这,求她也没用了。”“我不,我不,我不!”——医院四人间病房外,小张秘书在门口踌躇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