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低垂,昌乐坊中大多人家已经吹灯休息,他们还要为明天的吃食奔波。
唯有张家高搭灵棚,灯火通明。
杨凤楼,与刘蒲河一起,走进了张家。
自从他发现了李雄飞和王阔两人的行踪之后,就一直在琢磨怎么才能进入张家,恰好赶上刘蒲河要进张家领赏,这个机会,杨凤楼怎么能放过?
而刘蒲河以及刘家班,曾经受过杨凤楼的恩惠,又架不住他死磨硬泡,虽然不知道他的目的,却也在他再三保证之下,只得把杨凤楼带进了张宅。
不过,让杨凤楼失望的是,领赏的账房在前院的厢房,距离停灵的正堂还有一重院子,从他们行走的路上,根本看不到里面的情况。
就在他暗自焦急的时候,已经到了账房。
账房姓张,和刘蒲河好像挺熟,说话很是随意。
“老刘,演得好!这一手鞭扫灯花,长安城里演百戏的,没有谁能拿下来!你刘家班了不起啊,不但拿下来了,还是软硬双鞭,大老爷听说了都赞不绝口,这不,足足赏下来三贯,看好了,这都是足钱,你老小子可有福了……画押吧……”
说完,一指杨凤楼,“对了,这是谁啊,看着面生。”
“这是我本家的侄子,叫刘贵。”刘蒲河呵呵一笑,一边画押,一边把准备好的词说了出来,“这不老家闹灾荒么,来投奔我来了,以前一直在老家种地,今天才到……我听说大老爷打赏,怕我这老胳膊老腿的拿不了,就让他跟着我一起,嘿,这小子,也就是有把傻力气……”
别的不说,刘蒲河演参军戏不知道多少年了,言语,声音,表情,毫无破绽。
杨凤楼更没有问题了,后世登台足足十年,那表演技艺磨练得炉火纯青,应付一个账房,绝对是手到擒来。
脸上微红,憨厚一笑,还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后脑勺,完全就是一个刚刚进城的乡下后生模样。
账房根本没有起疑。
“来了也好,现在伺候庄稼实在是太辛苦,又有这个税那个税的,还得服徭役,一年到头落不下啥……好好跟你叔学戏,就那一手鞭扫灯花,学好了,就能够你吃一辈子。”
“哎!”
杨凤楼嘴里答应着,心里却在泛急,眼看领完赏就要出府了,可是要探寻的东西一点都没看到,岂不是入宝山空手而回?
突然灵光一闪。
凑近了刘蒲河,轻声嘀咕了几句,眼光躲躲闪闪的,仿佛生怕自己的想法有些出格,被人骂作不懂规矩。
“说什么呢?让我也听听。”账房好奇了。
刘蒲河为难地看了杨凤楼一眼,这回不是表演,真是情真意切,听了账房的话,无奈之下强笑着说道:
“唉……这孩子不懂规矩,提了个非分之想,他说啊,大老爷点了咱们班子,就是给了咱们一口活命的饭食,又对咱们多有照顾,现在又赏下这么多赏钱来,真真是大好人,咱们戏班也无以为报,就像去灵堂前,给老太爷叩个头,表表心意……您说这不是不懂事么,咱们什么身份的人,哪轮的上咱们去磕头啊?”
账房听了,深深看了杨凤楼一眼,杨凤楼也配合着做出一副沮丧的神色,眼神直视地面,好像有点不好意思。
账房笑了。
“这孩子仁义,知道知恩图报!要是头几天,我就能带着你们过去,不过今天……”
说着微微一沉吟。
“老刘你也知道,明天就是发引出殡,今天大老爷他们正在朝祖祭奠,随后还要陈列器用,不能有外人啊……”
“我们在灵堂外面叩个头就成……”杨凤楼听着账房要拒绝,忍不住脱口说道,不过说完之后顿时一身冷汗,这句话说的,与自己现在扮演的这个憨厚少年的形象不相符。
好在,他反应极快,紧接着又说:
“我们这个身份,不也进不去灵堂么……”
这句话说得,声音越来越小,说得时候还偷眼看刘蒲河,仿佛生怕叔叔不高兴一样。
这个细节动作的表演,简直是妙到了巅峰,配合上以前的一切表现,把一个乡下憨厚少年的冒失,拘谨,知恩图报,以及少年人那种不达目的不罢休的劲头,表演得活灵活现。
也正是这个表演,打消了账房的顾虑,也打动了他。
“好孩子,真不错。行,今天也就是今天了,我老张就带你们过去一趟,不过说好了,只能在灵堂外面叩头,不能打扰到大老爷他们……”
“好嘞!”杨凤楼故作欣喜状。
“你这孩子啊……”刘蒲河直摇头,他是真怕出现什么意外。
这一真一假的表现,更是让账房一点疑心都没有了。
这才是真正的演得好!
三人穿过一重院子,进入正院,一眼就能看到灵堂之中的情况。
一群人正披麻戴孝地跪在地上,干嚎着老太爷什么的,声音中没有什么悲戚的感觉。
七八个大汉已经把棺材放入了棺椁之中,正在放置随棺下葬的各种东西。
杨凤楼一看,不由得心中一惊。
全是金银财宝!
数量众多,熠熠生辉,在灵堂灯光照耀下,晃得他差点睁不开眼!
有唐一朝,在丧葬上,崇尚厚葬,即便朝廷三令五申,民间厚葬也蔚然成风。
不过,随葬的物品,一般都是部分金银,部分陶俑陶马,断然不会出现这种大量金银财宝的情况。
这里面,绝对有问题。
杨凤楼定睛一看,李雄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