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条山脉莽莽延绵几百里,首阳山就是这条山脉支系之一。这两年河东旱涝交替,民多受其害,流民日渐增多。不是每个人都甘愿去领那可照人影的稀汤,一些生性凶悍的流民,铤而走险,落草为寇,劫掠地方。这种情况,在任何一个受灾地区,都不鲜见。
张放来河东之前,就知道有群盗,否则也不会带上一支小部队。中条山有盗匪,张放也知道。但据他了解,都是些不成气候的散兵游勇,小伙三五人,大伙十来人,靠打闷棍、强乞讨、蒙面入户等低级手段抢掠,敢于拦路抢劫,而且还是抢劫官员的,几乎没有——之所以说几乎,就是曾经有过,但很快被灭了,足以为其他盗匪警示。
说到底,这些流民盗匪与当初张放穿越大汉时,碰到的焦孟那伙人差不多。这些人敢碰军队、官员吗?从墨秦只带几个随从小吏就敢出城五十里,钻山进村就可以知道答案。这也是张放敢只带几个扈从就进山的原因,当然,他也留有后手,只是没想到会被王家人断了后援。但眼前发生的血腥一幕,却将这一切推翻。
张放望着地上的首级,深吸一口气,振声道:“好一个‘只劫财,不害命’,为何残害这四个人?”
树障前面,传来一个阴冷得令人浑身不舒服的声音:“因为他们反抗了。我说了,留财不留命。”
终于听到对方声音,张放立即道:“要财是吧?简单,你进来取,或者派一个人进来取就是。”
那个声音发出嘎嘎笑声,象锐器冲击人的耳膜:“贵人要赏我们钱财,兄弟们,你们谁进去取?”
“我——”后面的树障外发出一阵高呼,听声音不下数十人之多。
“我——”这次的声音则是从前方路口的树障后传来,同样有数十人合声。
青琰、初六、刘枫、羽希、渠良、彪解、墨秦等人的脸色都变了。万万没想到,贼人居然有这么多,而且,还是前后包围。先前还打算强行突围,如今却不得不打消这个计划。
这是在示威啊,不过目的确实达到了。
张放盯住墨秦:“首阳山,或者说中条山,何时出现这样大股的盗匪?”
墨秦很肯定地摇头:“之前从未听闻。”
张放点点头:“明白了,冲我来的。”转身对青琰等人道,“检查装备,暗语报数。”
张放一声令下,气氛顿时紧张起来。在墨秦愕然的目光中,那个不苟言笑、眼神很凌厉的婢女,一掀外罩,露出围在细腰上的一圈飞刀,寒森森的刀锋,晃人眼瞳。那个骑术极好的青年,则从弓囊里取出一把大弓,压成半弧,嘎吱吱地上弦。那身上带着若有若无杀气的男子,则拔出一把雪亮的利剑,剑脊透着淡淡的红光,这红光所透出的意味,令人不敢深思。就连那走路都不稳当的驭手,竟然也掏出一把尺刀,刀虽短,却很稳。
最令墨秦看不懂的,是那两个僮仆少年,他们一人挟刀,一人执弓,但他们向富平侯打手势时,却举起另外一样东西——一个灰色的长条形小布袋,鼓鼓囊囊,似乎装着简牍样的东西。而富平侯看到这两袋东西,眼睛里的欣然之意,比看到那些刀啊弓啊都更明显。
这样的灰布袋,不光两个僮仆少年有,那个婢女身上也带着。三人举手比出十五的手势。
“很好,今日之破局,就要靠它们了。”张放示意青琰、刘枫、羽希收好布袋,扭头看向墨秦。
墨秦浓眉一挑,走到自己的马匹前,从鞍侧的长条形布袋里,抽出一把连鞘剑,对张放笑道:“君侯放心,墨秦别的不敢说,自保尚可也。”
张放点点头,向正引弓调弦的初六使了个眼神,让他多留意着点,别让这位二百石官员死在这里。
正当大伙抓紧时间整理装备时,两边树障一阵颤动,七八个穿着破烂短褐衫的人爬上树干,居高临下,一个黑汉手里木棍向张放等人一指:“把钱财、衣物,全部扔上来。”
看这些强盗,一个比一个腌臜,蓬头垢面,衣裳破烂,远远就嗅到一股子酸臭。说是强盗,更像叫化子。他们的武器更是只有棍棒,有些棒子上连树皮都没剥净。但纵是邋遢,纵是没有半点像样兵器,毕竟人多啊,几十号人就算空着手压过来也能把你压扁喽。
张放边从车厢里取出龙影剑,边高声道:“叫你们的首领过来拿。”
黑汉恶狠狠道:“眼下是我们话事,你这公子哥开什么腔?快把钱财交上来,手脚慢了,惹恼大爷,等会剥去你的衣物,把你当……”话没说完,只觉两道森然目光一扫,激灵灵打了个寒噤,神情像丢了魂,什么话都说不出了。
“都是些任人驱使的走狗。”张放目中精芒一敛,薄薄的嘴唇一吐,语气令人不寒而栗,“杀了!”
最先动手的,是远程杀手初六与青琰。
初六负责后方,手里挟着三支箭,抽箭、上弦、开弓,射出,一气呵成。箭矢离弦,快如闪电,箭箭夺命。当他连珠射杀三人之后,羽希才来得及射出一箭,将最后一个盗匪射杀。
青琰负责前方,双手一挥,两个盗匪捂喉栽倒。
铮!彪解拔剑出鞘,身体仿佛是被手中剑带着向前飘飞,几乎不差先后,一剑刺入强盗下腹,力道之劲,透背而过。
那黑汉本有些迷糊,吃这一吓,顿时清醒。惊慌之下,棍一扔,脚一滑,直接滚下树。
刘枫则一直没动手,紧紧跟在张放身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