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了!蘑菇了一个晚上,就为了这句话!
霍去病北击匈奴,封狼居胥,这是写入历史课本的,张放记得很清楚:公元前119年。由此顺数八十年,大约是公元前40年——这,就是自己身处的时代!
真是幸运,不是末世。
临别时,张放诚心敬意地向这位间接解开了心中困扰的老人郑重行礼。
耆老也恭敬还礼,目光温和地看着眼前俊美少年,温言道:“老朽虽不知少君何故问这些掌故,但能有助于少君寻回记忆,便是好的。”
张放深深一揖,无言。
……
入夜,张放久久未能入睡,并不完全因为茅屋的腥腐之气、床板的坚硬硌背(其实韩家对他很不错,专门腾出了一个单间给他,韩氏兄弟二人与老父共挤一间),更有身处异域的不安。这种感觉像回到十六岁那年,第一次离家,在一个陌生的城市里打暑期工。现在这感觉愈发强烈,毕竟这里是一个跨越了上千年的时空啊!
张放在回想自己是否有值得思念的人。他出身于一个单亲家庭,母亲早在十年前,就已罹患癌症去世。也正是因此,他才决心报考医学系。但真正从医之后才觉悟,人力终有穷尽,自己这辈子救不了绝症者,但有良好心态的重症患者,却可以存活更久。所以,他才决定改修心理学,成为一名心理医生。
女友?自从在大学那场以失败告终的初恋以后,他再没动过真感情。工作之后,虽与多名女性有染,也只是逢场作戏而已,以至到了而立之年,还是单身……那一个世界还有可以思念的人吗?张放认真地想了一会,嗯,没有了。那么,就这样吧……终于合上眼,沉沉睡去。
半夜,张放猛地从黑暗中坐起。月光透过窗户(如果尺半宽的小洞也算窗户的话),正照在铺着残破草席的简陋床榻上,也映照着他那张苍白如纸、大汗淋漓的面孔。
倘若此时有人站在床前,一定会被张放那双瞳仁所惊吓——幽深如潭,诡异如妖,灰蒙蒙、冷冰冰,仿佛魔瞳一般,充满死气。
不错!张放上半夜在睡梦中,就一直在与一个死人……准确的说,是一个死魂灵殊死搏斗。
张放完全没料到,这具身体还有残留的意识,或者说是灵魂。在清醒状态下,这股灵识被压制住,而一旦入睡,意识沉寂,便为其所趁。从睡下至今,噩梦频频,浑身发僵,仿佛被一个幽魂拽扯着直坠九幽地狱。而自己的灵魂在不断地挣扎、坚守、苦苦支撑、拒绝沉沦。就在厮杀得不可开交,即将魂飞魄散的一刻,以绝大的毅力,终于夺回了身体的掌控权。
从某种程度上说,其实张放才是鸠占鹊巢,而那阴魂不散的灵魂,只是想拿回自己的身体而已。但事关生死,哪有什么好谦让的?谁都不想当孤魂野鬼不是?
张放在黑暗中喘息良久,不敢再睡,披衣而起,悄然开门来到中庭。
暮色沉沉,四野寂静,花树芬芳,天穹广阔。这,就是大汉的天空。
张放遥望天边那一钩弯月与几颗泠泠星子,轻呵出一口白气,陡然兴起一种莫可名状的孤独感。
我已非我,时移世易,星空遥远,旷野无极……自己就这样被抛弃在一个二千年前的陌生时空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