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上的陈汤,就因此事而被罢黜,最后被打发去监工延陵(刘骜陵)。陈汤自己作死,张放也无法阻止王尊的弹劾。他所能做的,就是顺势而为,借此机会,把陈汤从王凤那里扒过来,把他放到最应该呆的地方。
陈汤、甘延寿,曾经以万里杀王之姿,令整个西域为之颤抖。可惜他们的辉煌是如此短暂,很快就被帝国雪藏,两颗帝国最后的将星,如流星般一闪而逝。一个郁郁而终,一个在垂暮之年被打发到敦煌守关,令来往诸国使者为之诧然。
以至于当时的议郎耿育上书鸣不平:“延寿、汤为圣汉扬,钩深致远之威,雪国家累年之耻,讨绝域不羁之君,系万里难制之虏,岂有比哉……卒以无罪,老弃敦煌,正当西域通道,令威名折冲之臣旅踵及身,复为郅支遗虏所笑,诚可悲也!至今奉使外蛮者,未尝不陈郅支之诛以扬汉国之盛。夫援人之功以惧敌,弃人之身以快谗,岂不痛哉!今国家素无文帝累年节俭富饶之畜,又无武帝荐延枭俊禽敌之臣,独有一陈汤耳!”
也因了耿育上书,陈汤最终得以召还,老卒长安。
而现在,张放改变了两人的命运,让这帝国的一龙一虎,重亮爪牙,镇朔西极,威慑边陲,让他们的人生光芒,发到最亮。可以预见,这两人的到来,必定会搅动整个中亚,改变葱岭以西的格局。
囊中两员虎将落袋,张放嘴角忍不住咧开,心满意足准备离开。正好陈府仆人来报,有两位到访的客人。
一般情况下,主家有客来访,先前的客人多半会告辞离去。张放、甘延寿与陈汤作揖之后,一同走到玄关。都快出门了,却被陈汤与仆人的几句对话拉了回来。
陈汤与仆人对话如下:
“来访者何人?”
“一位是主人的族弟,上次来访过的益州鱼复水关的陈都尉。”
“另一位是随陈都尉而来的同伴,自称魏郡王莽。”
“哦,是元昂啊。”陈汤显得很高兴,“请他入内,还有那位王什么……哦王莽,也一并请进来。”
来者虽是同族兄弟,但官秩在陈汤之上,所以陈汤趿屣立于廊下迎接,以示敬重。结果一斜眼,才发现甘延寿已走出好几步,而那位富平侯却定定立于阶下,一脸说不出的古怪表情。
陈汤、甘延寿,一个斜眼,一个回头,脸上写满了错愕。
而张放此刻内心,却狂踩过一万只草泥马!
王莽?
王莽!
王莽?!
不会是撞名吧?不会!因为王莽名前还冠以地名“魏郡”。魏郡王氏,正是当朝皇太后与大将军的故里。而历史上的王莽,不正是王政君与王凤的侄子么?
张放眼珠一转,问陈汤:“这陈都尉是?”
陈汤道:“是巴中支系的族人,名陈立,字元昂,任益州水关都尉,驻于鱼复。”
陈姓开枝散叶,到处都能碰到,叙起族谱来,大都能攀上点关系。益州鱼复县就是后世的四川奉节,而水关都尉属“障塞都尉”一级,秩千石,指挥百余楼船士及揖卒(水兵),职责收过往船只税费,缉查走私、打击水寇等等。
张放哎呀一声:“陈元昂啊,我听丞相说过,是个人才。相见不如偶遇,且让本侯会他一会。”
陈汤又是纳闷又是高兴。纳闷的是,自己这位族弟不过一小人物,没身份没背景的,是通过什么途径引起丞相的注意?高兴的是,富平侯如此高看族弟一眼,这是天大的好事啊。
陈汤万没料到,陈立只是“陪绑”,张放真正要见的,是王莽。只不过王莽名不见经传,还是个布衣,若说听闻此人,有点说不过去。这才绕个圈,以见陈立的名义来见见这位颠覆大汉帝国两百年江山的“巨蟒”。
“在下陈立,拜见富平侯、义成侯、陈中郎。”
“在下王莽,拜见富平侯、义成侯、陈中郎。”
嗯,张放回转了,甘延寿自然也得跟着回来。他倒没有什么不乐意的,尤其是看到陈立时,笑赞道:“陈元昂之气宇,颇肖子公当年哩。”
陈立惶恐道:“族兄与义成侯、富平侯聚四廓兵,行万里路,斩匈奴王,四夷震怖,天下钦服。立何德何能,敢与族兄相比。”
甘延寿大笑:“这一张嘴,就更像了。”
众人皆笑。
甘延寿又对那青衣少年道:“王君可有字?”
青衣少年恭敬答:“未及弱寇,未曾有字。”
再问:“可入太学?”
答:“师从沛郡陈师习《论语》,并曾入太学。”
陈汤讶道:“沛郡陈广仁?王君师从当代大儒,道德学问,想必非同一般。”
少年端端正正合袖揖礼,诚惶诚恐,头几乎点到地:“莽资质愚钝,学识浅陋,虽尽全力,亦不足陈师十一。惭愧之至。”
这话谁都知道是谦虚,不过谦虚能做到他这样形神兼备,从骨子到皮肉都透着“谦虚”的人,真不多见。不说甘延寿,就是原先没怎么注意他的陈汤都啧啧赞欣不已。
张放仔仔细细打量了王莽一番,不过一十七八岁的少年,长相嘛,也就那样,貌不惊人,气势什么的更谈不上。不过这人从里到外都透着一股子谦冲圆融,与人交谈时总是一脸谦和微笑,你说什么他都表示赞同,手足皆动,频频点头,真诚得让人想跟他握手,叫声“同志,终于找到你了”……与之交谈很舒服。
张放冷眼旁观,心下叹服,这家伙,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