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一条泥泞的道路,蜿蜒在云雾弥漫的群峰山谷间。一支数百人的队伍,沿着崎岖道路,逶迤而行。
这支队伍有车有马有牛,有骑士有伍卒有役夫,从队前到队尾,一溜的各色幡旗,在深秋的寒风中猎猎招展。
在牂牁这样的边陲小郡,如此规模的骑队,除了太守几乎不作第二人之想。不过若有识字之人看到队伍最前头骑士执着的认旗,上书那一行绣金大字,便可知这还真不是太守出巡,而是比太守等级更高的大汉出使夜郎使节、富平侯、五官中郎将、侍中张放的仪仗。
十月中旬,张放正式动身,前往夜郎国参加新王继位仪式。此举被西南诸夷普遍认为是大汉向诸夷释放的最大善意,要知道张放可是大汉取西南近百年来,所派使节中级别最高、身份最尊的人物。连大汉朝都如此给夜郎王面子,其余诸夷君长谁敢怠慢?与夜郎关系好的自然纷纷前往,就算关系不咋地甚至有嫌隙的,也得前来——不给夜郎王面子,也得给大汉天使的面子啊。
牂牁这“地无三尺平”不是吹的,一路颠簸,让人骨头都要散架。加之“天无三日晴,十里不同天”,天上下雨地上滑,盘山小径头皮麻。这支几百号人,又有车辆又是牛马的队伍,根本走不快,十来天才走了近半路程。不过算算行程,只要没有发生大的意外,十一月初八前应当可以赶到,不会错过好戏。
嗯,对张放而言,这将是一场好戏。
车里的宜主……哦,现在叫飞燕了,依然是一袭僮仆装束,但那怎都掩盖不住的丽色,随着颠簸花枝乱颤,满面娇羞,十足一个美娇娘。而这满眼春色,一车旖旎,只入张放一人之眼。
飞燕之所以满面娇羞,是因为张放一直凝视着她,看得她脸发热、心发慌、口发干、身发软,不知所措,如同一只可兮兮的待宰羔羊。
面对如此诱人的美色,而且一副任君采撷的模样,任何正常的男子怕都难忍。
张放各方面都很正常,但他此刻却并无旖念,因为他已经明白眼前的少女是谁。有些记忆长久沉睡,没有特殊情况触发,永远也不会觉醒。张放的记忆觉醒了,前世看过关于赵飞燕的资料片断,在那一刻被触发,再联想到她此次逃离公主府的缘由,他终于明白这个一直被他当丫鬟使唤的少女是谁。
历史的惯性真的很顽固,如果不是自己无意闯入,拨动了这对姊妹的命运齿轮,赵宜主必将仍是历史上的那个赵飞燕。如今却因为自己的缘故,她在行将踏进皇宫前的一刻,跑了!
这一跑,她的命运之轮完全转向,那个历史上最具传奇色彩的麻雀变凤凰的故事戛然而止。从她逃离公主府的那一刻起,那个赵飞燕将永远不会出现在这个时空的史册里。即使出现,也会换一种方式,比如富平侯的姬妾……
天子的皇后啊,居然成了服侍自己的奴婢,想想真有一股小邪恶蠢蠢欲动呢。
“飞燕,你对这个名满意么?”
“飞燕很满意,谢主人赐名,只怕……”
“怕什么?”
“只怕飞燕配不上如此轻灵曼妙的名儿。”
“哈哈哈!你绝对配得上。而且,只有你才真正配得上。”张放也很满意,没想到兜了一圈,赵宜主还是变成了赵飞燕,冥冥中似乎真有定数。只不过,此飞燕已非彼飞燕,别的不说,总会比那个赵飞燕可爱得多吧?
飞燕瞪大妙目,不明所以,但眼里闪动着喜悦,模样甚是可爱。
“飞燕,问你一个问题。”张放突然兴起八卦之心。
“主人但请示下。”飞燕垂首而应。
“假如给你重新选择的机会,当日你若不逃离公主府,随公主入宫,将来或有可能成为少使、长使、美人、婕妤……甚至皇后。你当如何?”
飞燕已经懵了,半天说不出话。
张放自失一笑,摇摇头:“我说这个干什么,已经是不可能的事了。好吧,这个问题,你可以不回答。”
飞燕回过神来,惶然俯首:“主人问话,飞燕岂敢不答。”
飞燕咬着红唇,低着头,好半响才抬头,整个身体都绷得紧紧,鼓足勇气,一字一句:“宁为君侯婢,不欲为帝姬。”
张放微笑着伸出手掌,捉住飞燕的柔荑,紧紧吸住她的眼神:“改一字,把婢改为妾。”
“宁为君侯妾,不欲为帝姬。”
飞燕反复诵念,某一刻,突然玉手捂唇,眼泪如断了线的珍珠,怎么都止不住……
……
从且兰到夜郎,全程约千里。如果是西域那样一望无际的草原戈壁,快马加鞭,跑完千里也就十日八日。按平常的速度,也不会超过半月。不过放在多山崎岖的西南地区,行程就得加倍了。
当然,西南多山没错,却也有它的便利之处——那就是有水。
前半程走的是陆路,累死累活十几天才走到半道,而后半程则可弃车登舟,从延江> 张放卓立船头,心生感慨,如此险恶地形,倘若强攻,得耗费多大的财力、物力及汉军士兵的性命?还好,他已经做好了一切准备,想必此时数百里外的秘密小队已经开始行动了。
危机,要厄杀在萌芽里;毒瘤,要切除在初起时。
以夜郎王为首,与之相应和的诸邑君长,就是牂牁的危机之源,大汉的毒瘤所附。必定要在一切初起时快速、及时、干净、彻底消灭予以消灭之!
时间,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