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皇四年深秋,象征着新朝西境国门的玉门关左、中、右三门轰然洞开,一支与这个时代完全不同的军队,踏着整齐响亮的步伐,如长龙般挺进汉境。
城头、城门两侧及关内汉军百姓,惊奇无比看着这支军队。
他们的面孔、他们的旗帜、他们的语言,都是熟悉的汉人、汉文、汉语(当然也夹杂着不少胡人面孔)。然而他们的军服、他们的武器、他们的装备,却都是前所未见。
“西极来的军队啊,可为什么长得跟我们那么相似呢?”
“听说他们的国也称‘汉’,喏,那面大旗金绣着就是个‘汉’字。”
“这种烧火棍似的东西也能当武器?”
“这你就没见识了吧,我叔叔曾当过胡商的向导,见过胡商的护卫配有这种武器,叫火枪,利害着呢。”
纷纷扰扰中,队伍最前面四个骑着神骏大宛马的中年将领分外引人注目。
最前头一人,面如冠玉,剑眉星目,留着八字胡,目光冷峻,威严中透着儒雅。他头戴钢盔,穿着笔挺的风衣式军服,领系腥红大麾,领口处有代表军衔的金色星章。腰间左挎马刀,右佩短铳,马靴锃亮,手执长鞭,威风凛凛。身后的认旗上写着一个大大的“张”字。
身后三将,除了大麾为黑色,星章为银色之外,装束一般无异。身后认旗分别为“甘”、“陈”、“公孙”字样。
望着身后巍巍雄关,“公孙”大旗下,那个面目刚毅,身量挺拔的将领长吁一口气:“真没想到,新朝国君居然会同意我们入关。”
“陈”字大旗下,那面相儒雅,一副儒将模样的中年由衷赞叹道:“陛下算计着实精道,一直勒令我们按兵不动,不许强攻玉门,只说静待时机,必有变化。果不其然,不过数月,便不费一枪一弹,全军入关。”
“甘”大旗下,一脸大胡子的将军嘿了一声,傲然道:“便是强攻也没什么,那土筑的破城墙,又能扛得住我几炮?”
公孙将军笑道:“知道你这个炮将的厉害了。不过,你的炮口也不忙对付新军,而要对准更始军。陛下多次强调,这个先后顺序可不能乱了。”
甘将军鹰视狼顾,恶狠狠盯住道旁衣袴破旧的新军:“更始军也好,新军也罢,早晚都要收拾掉……”
最前头的张帅扭头,冷然道:“子达,助新平叛,这是陛下定下的战略,不可或忘。”
甘将军忙点头:“这个我省得……”
张帅举目遥望,雄关如铁,苍山如铅,雪峰起烟,洪流奔涌,用力呼出一口白气:“这就是父皇念念不忘、魂牵梦萦的中原国土么?好!我来了,就不会再走!”
……
“陛下,请神容易送神难……这汉国,终究有个‘汉’字啊!”当新汉军入关时,数千里外地长安未央宫后阁前殿,中常侍王参不无忧虑进言。王参是内臣,虽近天子,但秩禄略低,朝堂之上,军国大事没有他置喙的余地,只能私下进言。
王莽身披厚裘,立于殿台,负手凭栏,微喟:“若事尚有可为,我又何至于开门揖盗?”
王参瞠目:“陛下也知是开门揖盗?那为何……”
王莽灰眉一挑,淡笑道:“汝既知开门揖盗,岂不知‘鹬蚌相争,渔翁得利’之理?”
王参低头想了一会,抬头道:“就怕汉国势大难制——这可是降伏西域,连匈奴人也舍我大新,改臣服于其国的存在啊。”
王莽笑容依旧淡淡:“所以,我只准许汉军入关二万人马,那怕多出一头橐驼,也要给我逐出关去。二万人,不多不少,既可抗贼军,又为我十万大军所压制,反不了天。”
王参想想,确实如此,二万汉军再善战,终究也是客军,到时多奉承几句,多加犒赏,引他们往前线一摆,斗个两败俱伤,便可坐收渔利。遂叹口气:“只可惜西域之地……”
王莽面无表情:“关中基业,关外随他去。”
新朝与汉国结盟的代价,就是承认汉国对西域的统治。也就是说,一出玉门关,就是汉国领土。虽然新朝君臣心里老大不痛快,但面对既成事实,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了,并给对方送上合法证明。没法子,此时新朝连司隶三辅都已是岌岌可危,哪里还顾得上数千里外的地儿?顺水推舟吧。
不得不说,王莽算盘打得哗哗响,可惜此公权术一流,政治二流,军事三流,既不知已(新军十万士气不振,战力堪忧),也不知彼。他不知道,他放进关来的二万人马,是一支何等恐怖的军队。
王莽一心想用最后的十万兵力牵制汉国盟军,可悲催的是,又有人搞事情。
时析县(今河南西峡县)人邓晔、于匡于南乡举兵,说服析县县令,并获其兵,声势大振。邓晔自称辅汉左将军,于匡自称辅汉右将军。二人四出略地。先攻取析县和丹水,作为根据地,又进攻武关都尉朱萌,朱萌兵败投降邓晔。邓晔乘胜挺进三辅,与大夫宋纲激战,三战三捷,将宋纲杀死,攻陷京城长安附近的湖县,长安震动。
王莽震惊之下,急忙任命九将军讨伐,俱以“虎”为号,称为“九虎”,率领北军精锐士兵五万人向东开进,讨伐邓晔、于匡。
因昆阳之战主将严尤、陈茂战败后脱逃反叛自立的前车之鉴,王莽将九虎的妻子儿女留在皇宫里作为人质。这时宫中储存六十多万斤的黄金,其钱币、绢帛、珠宝等财物虽多,但王莽拿出犒赏只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