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你是女子之身。”
柳离墨垂眸,细长的睫毛掩藏了眼中的所有情绪:“不负军区,必负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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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子之身?
命垂一线的时候没有人跟她说过,你是女子,不用那么拼。
浴血奋战的时候没有人跟她说过,你是女子,只要躲在男人身后寻求保护就可以了。
这么多年,没有人跟她说过男女有什么区别,父亲只说,生在柳家,就意味着伟大而又孤独的一生,是她的归宿。
好不容易遇见一个说她是女子,他要保护她,不让她受任何委屈,不用她委曲求全,可以为她叛国叛家,她能不动心?
正因为动心,她怎么可能让萧轻尘牺牲那么多来爱她。
她也不想,他过着隐姓埋名,毫无价值的生活。
如果为了她,他只能当一个普普通通的平民百姓,一定要放弃所有,她怎么忍心?
“不负军区,必负深情,这是我的命,小师妹你无需介怀。是命,就得自己受着。”
“这命,我认了,但是,我不想拖累他。”
皇甫云轻张了张唇,这次真的是不知该说些什么,回头看向诸葛沐皇,眼眸里带上了一丝自己也看不清楚的复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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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覆盖在她纤细的手上,带着安抚。
诸葛沐皇扫了一眼跪地的柳离墨,冷哼了一声,不带情绪的眸子划过幽暗,转身看向皇甫云轻,柔声道:“她的事,既然鬼泽大帝已经插手,恐怕难以周旋。
“鬼泽大帝既然亲自将这件事公布于众,说明了不向任何人去说情,包括你。”
皇甫云轻看着诸葛沐皇不带情绪的眸子,心里一颤。
“师兄此番跪地,又是何意?”
看着地上半膝跪地的女子,皇甫云轻想起了初遇,旌旗翻飞的军营,帷幕高扬,庄严肃杀的铁血将领眉目如画,带着守卫边疆的执着与不悔。
也许,的确是她执着了。
既然大师兄都能放得开,她又何须为她和萧轻尘走不到一起而惋惜。
世界上求而不得的事情多了,漫过时光的洪流,今日执着的一切,都该淹没红尘。
“求小师妹说情禀告君上,师兄不愿成婚,这一生,愿驻守边城,终身不嫁。”
掷地有声的声音带着不容拒绝的坚定,支离破碎的阳光打在她的身侧,留下一地的流光。
柳离墨觉得这话太悲伤,她感觉悲伤的感觉让她喘不过气来,但是……明明该哭,她却笑出了声。
“会习惯的。”
没有什么,习惯不了的。
轻轻的抚摸着诸葛沐皇冰凉的手腕,皇甫云轻只觉得心里冰凉一片:“你确定?”
柳离墨唇边划过一缕讥笑,她如今,不过是被禁锢围墙的一只雄鹰罢了,心再野,也飞不出这百里牢笼。
君上给她的几个选择,每一个,都是精挑细选过的男人。
她糟蹋不起,也辜负不起。
本来和萧轻尘的事情就已经复杂至此,如果弄得更加复杂,不是她想的。
……
皇甫云轻看着一声素色月白锦衣的柳离墨,微皱眉,却没有再问什么问题:“你执意如此,我自然答应。只是……”
“只是什么?”
“萧师兄那里,怕是不容易。你可知萧氏主母已经在为他物色新妻?”
指尖一颤,柳离墨看着灰色石板之间长出的嫩绿新芽,勾唇浅笑:“知道。”
可惜,她不嫁人,她自然……也不会让他娶妻。
且看着吧,趁此机会,她也想看看,萧轻尘所说的,今生只爱她一人,是真话,还是假话。
“那你……”
“生也命,死也命,但是最后仍要命归故里,萧轻尘本来就不是月落国民,不该属于这里,也不该……执着于我。”
说的没有底气,柳离墨觉得这话说服不了自己,自然也说服不了皇甫云轻。
只是,彼此熟悉,知道这话中的猜想只是最差的发展结局。
手微微下垂,皇甫云轻点了点头:“如此也好,我择日入宫,这事,我会帮你。”
“你也不要太悲观了,这事,未必没有转机。”
“那就多谢小师妹。”柳离墨起身,无言的转身,准备离开。
“大师兄。”皇甫云轻叫住他,柳离墨停步,却没有转身。
“还有事?”
“如果萧师兄终身执着,你又如何?”
柳离墨只是笑笑,离开的脚步不停,待他的身影要消失在尽头,皇甫云轻清晰的听他轻声的说了一句。
“为他驻一城池,锁心锁情,报以深情。”
走出公主府,柳离墨感觉阳光刺眼,照得自己有些发晕。
坐到马车上回府,府中,除了柳三,所有的兵都已经暂时安排在了别处。
鬼泽大帝的速度很快,可能是怕她回来会应对如此复杂的局面,所以以阅兵为由,检阅西南军区的镖旗营。
柳离墨笑,这样也好。
免得她回来要面对心腹之人打探的眼神,身份转变,一时之间,她有点不想面对他们。
她向来告诉他们,为兵要忠诚铁血,可惜,她对他们还是有如此的隐瞒。
愧为他们的少将。
走了几步,柳离墨忽然感觉到一阵眩晕,一阵不稳,猛地就晕倒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