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这一次来,和先前的大不一样,不仅仅因为是白天,更是因公,还有支书陪伴着,全然没有了先前独自一人路过这儿时的隐晦心理。然而,即便如此,当即将临近乔咤家时还是有着某种亲切的感觉,虽说这种亲切感是理不清道不明的,但显然是急切地想看到乔诗苑那俏丽的身影。可是,到了宅子下,并没见到那渴望的身影,倒有一个二五老头伫立在门前。见他们来,依旧是一脸的冷淡,不见有半点表情的。支书不失时机地凑近东方煜的耳旁低语称,这就是乔咤。东方煜见状,知道即将展开战斗。他笑脸迎了上去,又是握手,又是问好的,直叫那乔咤一楞一楞的。那支书见状,不失时机地在一旁介绍起来。那乔咤一脸不屑,低下头漫不经心似自言自语道,真是贵人多忘事,又不是不认识,那晚在你家不就见过面的嘛!
支书脸上多少有点挂不住,他哪有不记得的,只是出于礼节,或是说一种惯例,他是必须走这样的程序。可他同时也无奈,遭遇辖区内这样的主儿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总不能因此争辩起来,也不是个事儿啊!好在他是时常遭遇这等瘌痢头的,见怪不怪,他忍受着强颜欢笑道,也是,也是,是有过见面的。诶,我说老乔头啊,你总不能让我和书记就站在你家门口晒太阳吧,总得让我们进屋寻个坐的地方也好说话啊!东方煜见状一旁打浑道,不妨,不妨,端了凳子在门口坐一坐,或者,干脆就坐在这石墩上也很好的。东方煜说着的,便寻着前方的石墩去了,那老乔头并没吱声,而是独自往屋里走。他到了客厅,寻着摆放凳子、椅子的,似乎还在准备着茶水。见状,支书拽了一下东方煜寻着的也进了屋。
身临其境,东方煜虽是官样作派,煞有介事地解决什么事儿来,替民作主的。可实际上,他完全没有心思管别的,心心念念在寻思着诗苑的影子,总感觉在这房前屋后,那燕子般的身影随时会闪现,让他措手不及,他顾左右而言它,有点心不在焉。再说了,解决这类问题,与其说是做他的思想工作,还不如干脆变着法子兑付一点款项更有效。谁愿意听那点大道理的,大道理能够解决什么问题,时下远不同往年,对着伟人的画像,一通表忠心,说一大堆为党为国为人民的道理便激动万分,感激涕零的。现在,唯一好使的就是钞票,千言万语不抵钞票一摞。东方煜手上是有这项权限的,但是,他手上的这种权限并非说动就能够动的,还得名正言顺,还必须让乡党政主要领导首肯,或者说,让他们知道,方可管用的,对于乔咤这种情形,除此之外还得巧立名目的。如若不然的话,张扬了出去,大家一哄而上,争吵着上来,还不打破了头,那可就无法收场的了。
老乔头果然是个有个性的人,噘着个嘴巴抽着不带烟嘴儿的劣质香烟叭哒叭哒的,满屋子乌烟瘴气,额头上的青筋根根暴露着,格外凸显那岁月留下的痕迹来。在东方煜看来,他这种个性的人,才不把眼前的什么人放在眼里的,有他们和没他们与自己何干。也确实是的,如今农村放开了,不再如当年的生产队,自己种植什么,经营什么全由自己说了算,直接性地促进了他们什么的,的确不好说。一年到头,也想象不出政府带给他们什么好处来。在众多人眼里,不说好处了,只要政府不去打扰他们,或者尽量少地干扰他们,就谢天谢地。这事实上是天方夜谭,哪有政府不干预的,一年到头来,不是拆迁动土,就是计生要命的,让人哪来好心情的。现在相对要好一些了,以前还有个催粮缴款的,自己都不够吃,还要上缴,没的缴的有现金总数也管用,哪来安生的日子。
东方煜盯着老乔头这般的情形,知道说不上话,也没寻思着如何说点相关的什么,而是不咸不淡地唠着家常。家里几口人,干些什么,过得怎么样,甚至还唠上了时弊。那老乔头一扯到时弊上,顿时来劲儿了,对现下的情形,那是一百二十四个不顺眼的。农民就是依靠土地,土地没了能干什么,就那一亩三分地,你政府还征求了去。征就征吧,你得给我们一条出路吧,那么一点钱打发了,以后的日子不过,把颈子用绳子扎起来嘛。说着那么些大道理,谁不懂又谁听啊,若是听了大道理不用吃饭了,权且就继续听下去。可听了,还得吃饭,还得生活啊!我们不比你们一个月有进帐,不用操心劳苦的,我们是一日不做一日空,哪有闲功夫同你们瞎转悠着。说的好听,人民政府为人民,我们的要求不高,也不期待你们为人民了,只要不来叨扰就谢天谢地了。
老乔头说到这儿,话锋一转指着支书问道,你口口声声说我是无理取闹,你也不想一想,你们征收的那一块地原本是荒地,是我当年一锄头一铁锹掘出来的,那上面尽是碎石杂乱的,花了多少时间,费了多少心思,出了多少汗,甚至有流血,我一年仅仅在这上面的收成就够我一家子的基本开销,你那三两个钱说是征了就征了,不管老百姓死活,是这么个理嘛!我也知道土地是国家的,可是,国家又是谁的呢?国家是一个具体的概念,是有实质性内容的,你们别拿国家大帽子压人。
听了老乔头的上述一番话,东方煜不得不沉思。是啊,国家又是谁的,老乔头的这个疑问,的确问得好。平日里,他们习惯了做工作,习惯了说出这一番大道理来,可关键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