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携秀山舫往年的惯例,除夕夜弟子都会在明镜台过节,初一清早便去拜会庄主,之后各行其事。
弟子们忙里忙外,枇雅娜早带一众伙计前来打理,她也是在此过节,常留宿于钟木院中,待年过以后方回芦风客栈。本来是要在中午举行,避开各掌门的到来,可是枇雅娜居然偏要安排在傍晚,龙玄静无可奈何,只好应允了。
白岈的青衫道袍换成了白色的宽衣博带鹤氅,觳纹如雪,褪去稚嫩,一身威风凌凌。绾晴还是一更不变的那身红衣红伞,偶尔将发簪变作燕子,飞舞在身边。她仍旧散着头发,只是不在去涂抹眼袋,然丹唇故如从前,鲜红冰冷,拒人于千里之外。
采金在绾晴身边坐下,捧着一个大苹果,啃来啃去。已是傍晚时分,弟子不论大小集聚一堂,不分什么高低座次,尽皆铺上毛毯席地而坐。荷素练早跟着霞韫染前来,恍惚曾经没有过年,有种赴瑶池参加仙宴的激动。这场夜雪金光闪闪,朦胧幽清,也为除夕增添了不少气氛。正是:
管玉金声彩玲珑,凌花夜作醉游中。
飘飐鹤氅莲如影,吹雪霓裳倚月红。
谁惹起,鹤间松,拈花偷掷送星朦。
不知瑶畔相逢几?唯是青山盼雪风。
(词牌《鹧鸪天》)
白岈三人相坐一处,采金急忙招呼荷素练,相坐一起。荷素练惊叹道:“骸?”白岈浑身一抖,觉得是——把你头颅拿来。他不禁倒咽口水,正襟危坐起来。
话讫,荷素练坐在右侧,见绾晴身穿红色霓裳,比水尤清,五官端正,气质冰冷,不笑间自有一抹柔情,未识间便觉高我一等。雪中红梅,似非烟雨,虚实难知而动静凌厉,平常一丝眼神便让人有所回味。
泪与愁多了难免惹人心烦,即便笑的多也就平常了,然她的神情举止总是一闪即过,让人处于回忆之间,有种似识非识,似过非过的隐约之感。她的右侧坐的是枇雅娜,感觉没几个人敢坐在她身边,不是讨厌,怕被嫌弃。而白岈却与她走的近,并无丝毫的不自在,头间不禁浮现一丝好奇。
霞韫染厉声道:“白岈,什么意思?”
白岈茫然不解,左看右顾,这是怎么了?霞韫染脸色铁青,弟子们也纷纷注目而来,感觉自己就像是裸着身子被他们看盯着。绾晴默不出声,也不看他,悠闲喝茶,一旁的采金也若无其事,乐悠悠的啃着苹果。白岈尴尬无比,浑身不在在,挠头苦笑起来。
枇雅娜知道白岈的性子,再怎么顽劣也不敢放肆,何况是在霞韫染门下,这其中一定有人中捣鬼。她桃颊清笑,让白岈顿觉雷电加身,只听她说道:“是问你鹤氅背后的骷髅纹饰。”白岈一愣,随之觑向乐绾晴、采金,携秀山舫鹤氅居然被她们添了花样。
雪白色的鹤氅背后,多了一个奸笑的骷髅头图案,也是白色的,而且领口上也装饰了一个白色的“骸”字。这与绾晴的手法极为相似,自然是她搞的鬼。本是洁白如雪,干干净净的统一鹤氅,被她一整,如是飘烟萦雾的鬼邪雨云一般。
奸笑的骷髅头虽然不怎么起眼,但给人一种揶揄鬼气,而且那个“骸”字笔走龙蛇,龙飞凤舞,一如黑暗组织的代号,使鹤氅俨然领袖龙袍。恍惚背后有着千军万马,妖魔鬼怪无奇不有,百鬼夜行,肆掠无阻,欲将群魔乱舞,龙蛇起陆。
枇雅娜暗暗惊奇,侧脸沉思,脑呆里茫茫的迸出一个个问号,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妖艳的风姿下浮现了几分呆气。
采金早就发现了,只是一直闭口不提,看他出丑。霞韫染嗔怒道:“给我跳炉子去!”在座的弟子轰然大笑起来,绾晴圆睁着眼睛,一脸呆木,但掩饰不住兴奋,喃喃道:“火葬吗?”冰凉白嫩的手指尖端,扑哧几声响动,燃起了烛火大小的青燐鬼火。
白岈没有留意到,红着脸极力辩解道:“庄主别生气。”难道拆穿绾晴吗?还是采金能担当,反正被霞韫染教训习惯了,还是栽到她的头上,当下两眼怒视着采金,弟子们也看向了这个清宁迷人的美女。霞韫染冷声道:“两个都跳进去!”采金呢喃道:“不关我事。”
说话间轻垂美颊,秋眸凝泪,众人不禁哑然失色,尽皆无语起来。霞韫染一头黑线,沉吟道:“就这样吧。”白岈窃喜不已,没想到采金装委屈竟然让霞韫染都无奈。这太好了,日后犯错,都推给她便是。又瞥见采金安然的喝起茶来,没有表情,但看的出她在生气。
采金的举止引起了枇雅娜的注意,温笑道:“你最近很顽皮,跟谁学的?”
“芦风城人氏。”枇雅娜一怔,呵呵笑道:“既然如此,那都是以誓灭森罗岛为目的的鬼侠了。”妖媚的脸上流了一滴冷汗,很是尴尬,再不敢多问她一句。
白岈怔怔出神,没想到有妖气的老板娘居然也会怕采金,看来她每说一句的确是为了整人,是不会去用言语来交流的。
这时采金喝了几口美酒,懒洋洋的躺在雪堆里,呵呵笑了起来。她虽文弱,但是酒品很差,一醉之后脾气火爆,简直是判若两人。前番对霞韫染的谈话她听得一清二楚,早就偷偷跟绾晴讲了,说霞韫染打算将她许配给白岈,然而在绾晴心中对于婚娶也只是“无意识”。
今日采金酒醉迷糊,喃喃道:“除夕夜后,要为白岈、绾晴道喜吗?”话音刚落,只见绾晴周身泛起雷电,霹雳啪啦地将她打在她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