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括叹了口气,男人上战场自然是难免会流血的,怎么可能流点血就死人呢?看着李卉芷为了韦应文流泪,实在看不下去,便皱着眉头走到一边去,远远的干瞪着。
第一枝箭总算止住血了,李卉芷又上了点止痛的药,这才将伤口系起来。
接着是第二枝箭,依然很难拨……
好多血……
可是,她不能停,她怕她一停下来,就会去想,今天这一劫其实就是自己给他们带来的……
远处的路已经清理出来,马车可以运行了。徐盛和另几个没受伤或者轻伤还可以走的人过来问:“米还是按原来计划的,直接送到茶地吗?按多少钱一石收取?”
时间已经不早,要赶紧把米弄走,不然天色一黑,这满地全是伤员,再出了情况没有人能应对了。
李卉芷看着满地的伤员,韦大人更是不知道活不活得成,这粮食都是这些人用命和血换回来的,她无力地摇摇头,说道:“一文钱也不收,全部让人分了吧?……注意别让人哄抢就是!”
这个必须得备注,凡是不要钱的东西,有时候也是很危险的。哄抢,踩蹋,霸道,都在所难免,不能把本来要做的好事变成伤害。
人手不足,李括也安排了些自己的人去帮忙。
受伤现场仍一片混乱,但几乎都有人帮着上药,这点倒是令人欣慰的地方。
李卉芷手里不停,好不容易才将胳膊的伤口弄好,可是,背上的,腿上的箭要怎么弄?把他的裤子先划开?
她毫不迟疑地拿起那把剑,就要动手。
李括实在看不下去了,大步走过来,将她拽得站了起来。
李卉芷一愣:“你要干嘛?”
李括喊了个人过来,叫他帮忙弄韦应文的伤口,就把李卉芷往山坡的另一边扯去了。
“你放手!”李卉芷一阵着急,这么多箭伤,迟救一分钟,他就多一分危险。
“他本来不会死,你再这样帮他弄一下伤口,他就真的可能要流血而死了!”李括找了个理由,“好心”提醒。
那倒也是,箭射得那么深,要用很大的力气才拨得出,她每拨一次,就带出一些血。一次还拨不出……
想想都疼……
于是李卉芷终于发现,这里只剩下李括和自己了。
李括今天一身戎装,比平时更多了一分英气。再想到刚才他在马上奋勇杀敌的样子,真是要多酷有多酷。
这不就是自己多天来想见一面的人吗?虽然说这一面,是拜韦大人所赐,若不是他挡了箭,此刻躺在那里的,就是自己了。
想不到竟然是在这样的情形下见面。但刚刚才经历这样一场血淋淋的生死局面,她已经没有任何心情谈情说爱。
她的眼泪其实就没有干过,虽然她知道,眼泪于事情没有任何帮助。
她深深觉得,今天这一场灾难,或者就是自己带给他们的。虽然说出发点是好意,为了解决茶农们的口粮问题,但是,为了救一部分人,就可以牺牲另一部分人吗?
不,这决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
小六子的身体还直直的躺在那里,另有三个人,也是心脏或者头部中了箭,救不活了的。
这种自责犹如一把尖刀,狠狠地剜着她的心。那都是前一刻还活生生的人啊!
看着她深深皱起的眉头,李括已经猜到她在想什么。
就是这样一个女子,想到茶农的赋税,宁愿四处借钱也要先帮他们垫上。看到他们没有饭吃,立即想办法去给他们买粮食。可现在这些人因为粮食而流血牺牲,她又开始责怪自己!
他有些心疼,要怎么才能让她知道,战争本就是残酷的,想要过上好日子,不流血怎么能获得?
他必须要让她走出这种自责!
于是他深深地看着她,问道:“你想想,你当初决定做这件事的时候,是怎么想的?”
怎么想?当然是想让茶农吃上饱饭了!
李括继续说道:“你在责怪自己,是不是?你何不去问问他们,当初为什么会同意,要跟着你去买粮食?因为他们希望,能吃饱肚子,让家人也吃饱饭。为了家里人,他们愿意流血,愿意牺牲!他们选择了正确的事情!”
李卉芷摇头哭喊道:“不是的!没有人想到会这样!他们以为跟着我去,买了粮食就能吃上饭,是我害了他们!”
李括心疼了,他扳着李卉芷的肩膀,说道:“你怎么能这么想呢?明明是那几家霸道的粮商们!若不是他们黑心抬高米价,不顾人的死活,哪里用得着你再去买米?”
对,是他们!他们才是罪魁祸首!
李卉芷的神思终于活络了些。若不是他们,茶农桑农们根本不用挨饿,自己哪用得着买这趟米?这些人又哪用得着无辜死去?
李括继续说道:“事情已经发展到这个地步,咱们更应该振作,不能让他们白白死去!”
李卉芷看着李括,她知道他说的是对的,事情已经发生了,流再多泪也无法改变什么,但是不能白白便宜了那些霸王商家们!与其在这里黯然伤心,还不如想一个可以扳倒他们的法子!
这样才能阻止下一次流血事件发生!
是了,一个受了二十多年教育的现代人,遇到事情更应该想想,要怎么解决才对!而不是光在这里傻流泪!
李卉芷擦去了脸上的泪痕,恨恨地说道:“你说得很对,今天的事不能就这么算了,我一定会找他们报仇,我要他们血债血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