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武六年(公元30年)春正月,刘秀打算照例带阴丽华回去舂陵祭祖。
郭圣通闻风而来,对刘秀说:“陛下,如今宫里一切井然有序,有长秋令看着即可。今年,妾可随陛下回舂陵祭祖。”
刘秀听了,不禁诧异郭圣通消息如此灵通,心里难免有些不喜。郭圣通有意要去,可他无意携带。阴丽华是他的原配,纵使他立郭圣通为后,在文武百官面前与郭圣通并肩,他亦不曾动摇过这个认知,郭圣通并不足以让他打心底里让郭圣通取代阴丽华的地位,能让他带回去舂陵祭祖的只有阴丽华,从前是这样,如今更是这样,故而刘秀回应道:“长秋令固然能力不凡,然若无王后坐镇,恐怕亦难有如今良况。宫里少不得王后,王后还是留下吧,交给旁人朕不放心,即便阴贵人,亦不如王后。”
刘秀的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郭圣通自知事不成。她平静地说:“妾谨遵圣意,定不负陛下所信。”
“好,那就辛苦王后了。”刘秀如是回应道。
郭圣通脸上略带惶恐之色说:“陛下言重了,此乃妾份内之事。”
话说到这里,刘秀见郭圣通似乎还没有离开的意思,便对郭圣通说:“若王后无事,且回吧,朕尚有要事在身。”不管郭圣通还有什么目的,刘秀如今一概不想理会。
郭圣通闻言,纵使再不情愿,亦要知趣离去,她说:“妾告退。”说罢,敛衽施礼后转身便离去。
就在这时,刘秀忽然想起一事,便冲着郭圣通的背影说:“朕此番只带阴贵人,其所出王子与公主便留在宫里如常由宫人照看,还望王后费心看顾。”
郭圣通回过身,回应道:“喏。”然后再度转身离去。这一次,刘秀再无阻留。
郭圣通在回去的路上,便开始琢磨这样的安排是阴丽华的决定还是刘秀的决定,又是出于什么目的。但是,不管是阴丽华还是刘秀的决定,她很清楚自己此番不能对刘义王、刘阳与刘苍三个小儿不利,她的直觉告诉她这是个圈套,是让想她钻进去,粉墨登场的圈套。她如今只愿这个仅是阴丽华的主意。
然而,郭圣通的这个想法无疑是自欺欺人,以阴丽华素来谨慎的性子,想必是不愿让自己的儿女来冒险的。而这的确并不是阴丽华的主意,是刘秀对郭圣通的试探,也是他想与阴丽华独处的私心。
当刘秀告诉阴丽华这个决定时,阴丽华自是不愿意的。对于刘秀想要揪出狐狸,阴丽华并没有异议,但拿她的儿女作为诱饵,她却是极其不愿的,即便刘秀说他做好了万全的安排。在阴丽华看来,刘秀再万全的安排,亦难保没有意外。她如今只有这三个儿女,她无法承受失去他们的痛苦,而刘秀却不一样,没了她所出的王子和公主,还有郭圣通所出的王子和公主,还有许美人的王子,阴丽华冒险不起。为此,阴丽华请求刘秀带上刘义王、刘阳和刘苍,可刘秀坚决不允。无奈之下,阴丽华只好赌气说自个儿也不去。刘秀自是不愿,他让阴丽华相信他,并承诺若是此刘义王、刘阳或刘苍受到任何伤害,回头他自个儿也承受同样的伤害。刘秀话说到这个份上了,阴丽华只能勉为其难地同意了,毕竟她做不了主,只能争取而已。
这一日,刘秀让人伪装成自己,明晃晃地带着队伍出发,而他则悄悄带着阴丽华、刘章、刘兴与几名侍卫化作平民模样出发至舂陵。刘秀说这是为了体察民情。除此之外,刘秀其实还有一个原因没有说,那便是他想看此番有没有人行刺,不管此番有还是没有,起码他能确定一下上次指使那场刺杀之人所在的范围。
这一路上,阴丽华跟随刘秀经过繁华热闹的地方,经过贫瘠冷清的地方,只是后者居多。
这一日,他们一行人路过一街市,刘秀再带着阴丽华、刘章与刘兴到街市走走,只是与上一次走过的热闹街市相比,这一次的就逊色不少人的摊子,那里依旧有很多小孩子围绕,但是不同的是,之前那里的孩子争先抢购,而这里的孩子更多的是围观,眼巴巴地看着,更有甚者不断地咽口水、流口水。
阴丽华见此,便让刘秀遣人给小孩子每人买一个。
刘秀对此自是没有拒绝。
每个孩子都得到了刘秀遣去的侍卫分的糖人,只见有些孩子当即迫不及待地狼吞虎咽吃起来,有些孩子迟疑了一会才吃,还有些拿到手就跑开了。
阴丽华再看一眼便随刘秀继续往前走。走到一菜摊前,阴丽华再次驻步不前。
刘秀顺着阴丽华的目光看去,只见一个衣衫褴褛,面黄肌瘦的小孩正咽着口水把没有吃过的糖人递给一位白发苍苍的瘦老人。待瘦老人小小的吃了一口后,那小孩方津津有味地吃起糖人。
刘秀见此,对近侍打了一眼色。
近侍会意,马上向老人与那小孩的菜摊走去,走到那里假装问路与老人攀谈起来。
刘秀便携阴丽华与两个侄子到对面的茶馆坐下。
良久,近侍回禀说,那老人与小孩乃是爷孙关系,五年前老人的儿子入伍从军,不知生死,他的儿媳身子不好,生病无钱医治四年前便病故了,如此便剩下他与孙子相依为命。本来家里有些田地,奈何水旱蝗虫成灾,颗粒无收,还要缴税,他只得放弃田地,挖野菜为生,潦倒度日。
刘秀与阴丽华听后皆默而不语。稍作歇息,便再度启程。之后,他们在停歇处也常遇到类似那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