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葵。朱雀看着她道。女儿是自己的,徒弟却并没所谓。若你真的不高兴,我便杀了他亦无不可,但这却并非你所愿。你非但不要我杀了他,甚或如果他离开这地方,你也不会留下,我说得应该没错吧?
秋葵忽然有些紧张,道,爹,你怎……忽然说这些。
你心高气傲,却为了他变得根本不似自己——你也曾为此恨过自己罢?但解铃终须系铃人,若你还想是你自己,便只能绝了对他的念。
爹,你……你在说什么。秋葵有些局促。我只是叫你教我些武艺,怎么……
我女儿的终身大事,我总也要管上一管。朱雀淡淡笑着。你今年已经二十,你打算一直将这颗心耗在一个道士身上,虚度光阴?
秋葵不语。早在这冬天刚开始的时候,她便已想过这一切了,或许是造化弄人才令得原本应再不见面的两人始终困守在此,可所谓造化也不过借口而已,真正主导着一切的,仍是自己的内心。这般依赖他的存在,可她知道他们并不能相携终老的啊。若有一日他不在,自己还能自拔得了吗?二十岁?若依真实的年纪,自己今年该二十三岁了,这年纪,好多姑娘家都嫁人好久,孩子都已好大,自己呢——自己还有多少时间可浪费?
可下一转念,她目光却转怨,道,就凭你这般负心人,你没资格教训我!
朱雀表情却无异样,只道,这与我是什么样人无关。我纵然再薄情寡幸一百倍,也容不得哪个男人让你受委屈——只是,若说到他——就算他不是道士,他还了俗,我也未必觉得他是你良配。
那又为什么?秋葵话脱口而出,随即窘至无言,紧紧抿住了唇不发一言。
他性格外和内硬,其实比你更固执。朱雀道。你别看他面上往往让着你,若你真的嫁了他,何以见得他还能如此?——就算是现在,你们来这里这么段日子,好像也时常争吵吧?便因你是个得理不饶人的主儿,每一争执,定要争执到底,他若好意,你也不似领情。呵,或许你也知道他不过表面让你,心里未服,便也不痛快——但他却偏不是那个能让你痛快的人。他不喜欢你,他没错;你喜欢他,是你错了。
秋葵怔着,没曾想过朱雀会说出这样些话来。大概他自己也觉得这般讲话不太似自己,一哂道,你说我没资格教训你倒未必,但说不定我还真没资格教训他。若我用些什么手段逼他还俗娶你,自然也无不可,不过——你还是自己静下心来想想,你究竟想要怎么办吧。如果想清楚了这一辈子真的非他不可,我自会逼他。
我——当然不要!秋葵道。若做了这般事,我便不是我秋葵,他也就不是他君黎,我要这样逼出来的情谊干什么!
朱雀嘴角轻轻一掀,道,你能这样想最好。也最好明白:你以为他是因为不能还俗,所以不能喜欢你,不能娶你,但或许正好相反,他是因为不喜欢你,不想娶你而没想过还俗。换言之,即使他不是这个身份,他喜欢的可能仍不是你。
秋葵心中一悚。没错,自己一直是那么想的——一直给自己的理由,是“他是个道士”,并不是他不爱自己。可事实或许要残忍百倍。无论他是不是道士,也许自己都只是一厢情愿。
朱雀看着她,道,这世上根本没有绝对清净的事,绝对清净的人。原来以为决计不会做的事,一转眼说不定也做了,何况他骨子里是个极为冲动之人,若真的喜欢一个人,会管那么多?
秋葵已觉他言语便如把把尖刀这样刺入自己内心,尖利透血,痛入肺腑。这一切她早便想过了,只是如今听到从朱雀口中说出,忽然透不过气来,强忍了转开身道,我不想听了。我……我先回去了。
你不是要我教你武艺?朱雀道。说几句话就走了?
你又不教我,不过仗着长辈的架子教训我。秋葵停步,闷闷不乐。
朱雀一笑。不教训你了。去,把琴拿过来。
秋葵一回头,道,琴?——那意思自然是说,“你莫非也懂得魔音之术?”
朱雀似明她意,只缓缓道,我毕竟认识了她十年。有些东西,不会也会了。
秋葵身体微微一晃,道,可我听人说,她从不弹琴,一直都弹的——
那是在别人跟前。朱雀轻轻淡淡地打断她。
秋葵一阵沉默,良久方嗯了一声,道,我去拿。
她将十四弦琴取来。这琴是他送她的礼物,可并不新,透着些古旧之意。木是良木,弦是佳弦。十四弦本就奇特,是将七弦与七弦交叠,对于弹奏琴曲来说,倒并无太多辅助之意,但若谈及魔音——那交叠互鸣,却很助其势。
寻常自然是用不到十四弦琴的,所以秋葵头一次在此地见那琴,也觉惊讶。她只是从道理上晓得十四弦琴的弹法,却其实从未见过,谁可料在朱雀这里竟会有?回想当时那一具交手时被损坏的琴,看上去比今天这具还新些。
朱雀似乎注视了这琴一会儿,方道,白霜当年来朱雀山庄,就带着它。
秋葵微微一惊,面色不动,只盯着他瞧。
朱雀却又一笑,道,她藏在背包里,我起初不知道是什么,后来偶然见她拿了出来,才知是琴。
他指头似是无意在弦上微微一拨,发出“琤”一声响,声音绵长携有回韵,嗡嗡不绝。
“我便让她弹奏一曲来听,她竟不肯,说是昔年与师父争执输了,暗自决心再也不在人前奏琴。我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