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点看书>仙侠修真>行行>五二五 寂静之血(三)

夏琰停下了,所有那些随他而动的动也便停下了。林中的树叶转为摇动的主角,在此时的风里整齐划一地摆动着,发出枯萎的嚓嚓声响。忽然,摆动中加入了一件东西。那是——夏琰的衣袖,仿佛也是那么轻微的一记——仿佛不是衣袖而是风,那么轻弱地卷起了落于这林间的一根树枝。然后这树枝的轻弱才突然变了——在这一百个埋伏的弓箭手的眼目睽睽下突然变了——变成了与他们手中的武器同样疾劲的利箭,于百分之一的可能里选中了一个目标。

被夏琰选中的目标并不是许山。伺机猎捕的弓箭手发现自己忽然变成了猎物,这种感觉何其心惊肉跳——那尖锐细长而来的虽然只是一根树枝,可是——那是从夏琰手中射来的树枝。

静变成了动。被选中的目标没有办法不动。年轻的箭手压住心慌猛然一偏头——是的,他躲过了。他是训练有素的青龙教徒,即便面对最突然而至的危险也绝不能乱了方寸。可动的绝不止他一人。骤然发难的夏琰牵起的绝非一个人的呼吸急促与心跳加快。那么许多箭手——那么多双握紧长弓的稳定的手和在长箭后瞄准的冷静的眼,在那一瞬间几乎全都移动了。

“嗖嗖”数声,若干支恐怕是下意识掩护同伴、防他后招的箭矢已然射向夏琰。夏琰自然有备,“若虚”浮起护身之息,疾劲锐箭到了近前,如遇有形之物格挡,竟难及他身。张庭远远见得,已觉咋舌——不明白他的护身真气若到了如此地步,怎么上一次又会受伤如此之重?

而御挡自然不是夏琰的目的。他的手中已经再次抄住了一截长枝——确切地说,是一支射来的长箭。第二次,长枝从他手中发出,锋锐裂开林间的风霾,向第二个目标呼啸而去。

这一次的去势愈见凌厉,许山看见,这一箭竟是向着自己来的,那破空呜呜之声如此熟悉,他知道这一箭逼近的力道不输于一张中力之弓,由不得他不躲。不过电光石火,他猛然侧身,箭支从他胸前擦过,他还未及回过身来,新的破空之声接踵而至,又是一箭——许山可以镇静,但这么多弓箭手并不能如他一般镇静——射向夏琰的长箭愈是多,似乎愈借了他继续逼出许山的手段。

或者——许山想——他不只是要逼出自己。他可能还想要自己的命。

在静谧的埋伏中无法找到许山,就让这埋伏动起来——这是夏琰最初随意寻了一人为目标投出那支树枝的用意。许山混在一百人之中能够与所有人一起均匀呼吸,可是当乱象发生时,当每一个人的呼吸改变时,许山的镇静就令得他顿然与众不同。在几臻极限的“逐雪”感知里,这样的异样根本无所遁形。

许山的箭法固是绝顶,身手也称得上过人,可夏琰那箭来得实在太突然——徒手以掷虽少了长弓的劲推,可“流云”加诸箭身,云气幻为疾风,其速其厉比之劲弓又岂有稍逊,令得他来不及反击,只能躲闪。一箭擦过,接踵而来的第二、三、四箭更似长了眼睛,到得近前,许山只觉那箭竟似知晓自己要往哪里闪避,被逼得身形不断急变,那隐身之处腾挪不便,他不得不翻身落地。

他虽慌不乱,双足立实之前,手中箭已然搭起,张弓反击,可——眼前一花,他甚至没有来得及看清,箭离弦的刹那,一阵撕裂的剧痛袭入心胸,连同恐惧一起,瞬时侵透了整个身体。

手势微变,失之毫厘,那一箭错过了夏琰,穿入林中的空白,而第二箭万难发出了。许山低头才看清,洞穿了自己的并不是一支箭,而是一柄飞越而至的狭长之剑。夏琰依旧站在原地,与他之间的距离十丈有余,这一剑出手毫不容情,仿佛——他就是要置许山于死地。许山恐惧于,在夏琰面前,他从来自诩的反应迅敏似乎根本没有了迅敏的余地。他恐惧于自己的一切行动似乎都已为敌所料。他更恐惧于自己双手已无法抬起,身体已无法动弹——这一剑还没有夺走他的性命,可也足以将他向后掀去,若不是它好似断了一截般短去几分,几乎要将他钉死在身后的树干。

他没有再妄动——他清醒地知道妄动已不能改变此时的高下。一些抑不住的惊呼在林中起伏,有人试着来解救他,更多的箭向夏琰射去。始终未发一言的夏琰好像终于被这样的挑衅激怒了,身形转动,袍袖再拂——那许多从四面而至的箭矢在他挥拂之下重新发出时,竟就向了同一个方向。

向了——许山的方向。

再是迟钝的箭手,到此时终也猛然省悟——夏琰大概已不是他们上次看到的那个夏琰,对他动手的后果,或只会事与愿违地令许山付出代价。箭雨突然停了,仿佛一场盛夏暴雨骤然消静,只有转向许山的那些,次第发出落定的啪啪声响。大部分并没有射中他,只不过逼退了那几个试图靠近解救之人——只有一箭穿透了许山的左肩,可这已经足以令人心胆皆寒。

怎么能不胆寒呢?至少许山已经省悟——夏琰这两击的位置,岂非正是那一天自己那两箭射中了他的位置。他不是不能将那些箭矢全数着落在自己身上,只不过——他是在报那日之仇。

他唇角露出一丝自讥的嘲笑。夏琰当然不会知道,那天射向他的两箭都失了准头,不是因为什么大风,而是自己本就有意避开了他的要害。他并不想为此申辩自证,因为他现在后悔了。单疾泉说得对,这些人,从来不是他少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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