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半球的冬季昼短夜长,才不到下午五点天就已经全黑了。原鹭走在下班去挤地铁的路上,路面上的路灯把她的影子投射得很远,周围的路人时不时从身边擦身而过,总是能听见路人们口中讨论着过年事宜。

还有三天就该大年三十了,前两天刘阿姨和张阿姨已经张罗着把乔宅里里外外掸了一遍,家里大小的花瓶也都换上了不同颜色鲜腊梅。

下班回到家已经接近7点,张阿姨炖了锅枣参鸡汤,原鹭一打开家门张阿姨就把炖锅从炉子上起了上来,一边盛汤一边说:“鹭鹭,侬爸爸妈妈有没有说年三十怎么过呀?你爸爸妈妈看样子么是不回来了,你大姑姑的意思是让你和阿岐上他们家过去,我和你刘阿姨么也都回自己儿子家去过年。”

原鹭一边脱靴子,一边把手撑在鞋柜上,问:“哥哥有没有说什么时候回来?”都出差快十来天了,一点消息也没有,原鹭都差点以为他回波士顿去了。

张阿姨说:“我下午给他挂了个电话,好像在开会,都没说上几句,不过你哥说过年肯定回来,我白了他一句‘好不容易今年回来过个年,哪里还有人工作到年三十的’,他还在那笑,噶么这么好笑么?他不回来,总也得体谅父母长辈念他回来的心啊。”

原鹭撇开话题说:“阿妈你和刘阿姨也该放放年假,刘阿姨小儿媳今年怀上了就更想休长点啦,上回不是说二月中旬就到预产期了么,刚好那会也还在过年,我已经和她说过让她休息久一点,家里添个小人儿样数一下也多起来,家里没个有经验的老人帮把手多半会手忙脚乱。”

张阿姨用羡慕的口吻说:“刘阿姐好福气哦,这都第三个孙子啦,又赶上二胎政策,也不用担心有了孙子儿子媳妇会保不住工作,这不都说这个孩子带运道么,赶上好时候了。”

原鹭乐呵呵地说:“阿妈不也快当阿婆了么?”

张阿姨一想到自己的儿子和儿媳,颇是怒其不争地埋怨:“这都结婚第五个年头马上要第六年了,就是不生,说什么生活压力大,我年轻那会压力多大呀也没见着就不生了,现在这些孩子的想法搞不拎清的,父母好好地把你拉扯大难道就希望你将来没人养老送终?他倒好,一句话堵死我,说什么老了到时候老人院的设施和服务也跟上来了,他就住到养老院去,气得我哟……”

原鹭走到厨房,打开水龙头冲了冲手,劝慰道:“年轻人有年轻人的想法,现在压力确实大,c城的房价高的连买个厕所间都够工薪阶层的白领奋斗三年五载了,再说现在都不放心让小孩喝国内的奶粉,什么代购满天飞,前两天我们台里还报道了个新闻,一个女的去澳洲一趟回来偷运了十二罐奶粉结果被海关扣下了,而且现在的孩子从小就上补习班各种才艺班,哪一样不是铁打的银子流水的账?”

张阿姨被原鹭说得灰心,无奈地叹了口气:“也不见我那会养孩子这么作,怎么过了三十来年,世道就变成这样了。”

原鹭微微一想,也许没准张阿姨儿子媳妇面临的难题就是自己不久要面对的问题,老人的想法确实该和年轻的人想法好好磨合磨合,不然家庭矛盾肯定愈演愈烈。

“上回阿岐和那个相亲的女孩子说得怎么样啦?侬大姑姑还打电话问我阿岐有没有领人到家里吃饭,我说他出差去连人影都没见着不晓得进展的情况,鹭鹭侬晓得不?”

原鹭干干地笑了声,拿纸巾擦了擦手,说:“问他自己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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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吴津在静吧有个局,喊原鹭和林慕过去,原鹭和林慕到的时候一看吴津身边坐了好几个小嫩模,吴津笑嘻嘻地招呼他们到身边来坐,把小嫩模都哄一边儿去了。

“哟,怎么你们这些公子哥儿都好这一口,我心里一直有个疑惑,今儿必须得请吴大少给我解解。”原鹭叫了杯玛格丽特,脸上一本正经,口气却是漫不经心。

吴津往酒杯里夹了两块冰,问:“什么疑惑?”

原鹭的眼睛上上下下把吴津打量了一遍,问:“您有那眼神记得清那些嫩模的模样儿么?一个个都跟模具厂倒模子出来似的,锥子脸嘟嘟唇双眼皮间距宽得跟太平洋有一拼,这审美……啧啧。”

吴津摇摇头,哼笑了一声,戏谑:“怎么,就你家林慕审美好了?”

吴津这话大有深意,这是又在拿林慕初中的时候为了原鹭打人的事打趣,可惜原鹭听不明白,拿眼睛睨了他一眼,问:“怎么今儿没打电话给姚菲?平常见你多半泡在电话蜜糖里,嘴里的油得我在边上听得一阵又一阵恶寒的。”

吴津喝了一口闷酒没有答话。

原鹭接过服务生递来的酒杯,握着高脚玻璃柄,摇了摇里面的酒:“吵架了?”

吴津把酒杯往吧台一撂:“甭提了,喊你们出来是作兴的,别败兴儿。”

原鹭睨了他一眼,撇嘴道:“得了,你这风里来火里去的,非得上人甘肃去,要我说你是真该骂。你这什么身份就去人家里啊?这大过年的,村里村外哪里到处是人,你去了人家总得招呼你吧?农村可不比城市,一点风吹草动的说风就是雨,你想过姚菲没有?说句不好听的,万一你们将来没走到最后,姚菲回去还怎么做人?你不懂乡下的规矩,可以,但至少你得为姚菲考虑考虑,她不像你,闷了上酒吧身边就莺莺燕燕前仆后继,名声这种事,她真玩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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