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他似乎不再注意橱窗里的那些东西了.他让自己振作起来,抬头一看,发觉快到九点钟了.娜娜马上就出来了,他将要求她把真实想法说出来.接着他又踱起步来,他一边走,一边回忆起以往晚上到这里来接娜娜的情景.他熟悉这里的每一个店铺,即使在充满煤气味的空气中,他也能辨别出每家店铺的气味,如俄罗斯皮革的浓重的气味,从巧克力店的地下室里飘上来的香草味,从化妆品店敞开的大门里散发出来的麝香味.柜台里脸色苍白的女店员似乎都认识他,常常静静地盯着他看,所以他不敢在她们面前停留.有一阵子,他仿佛在研究商店上面的一排小圆窗户好象是第一次看见他们似的,以往他们似乎淹灭在杂乱无章的招牌中了.然后,他又一次走到大街上,在那儿站了一会儿.雨已经变成了毛毛细雨,落在他的手上,凉冰冰的,他逐渐镇静下来.他想到了他的妻子,她住在马孔附近的一座古堡里,她的女友德.谢泽勒夫人也住在古堡里,从秋天开始,她病得很厉害;马路上的马车,像在泥泞的河道中间行驶,这样的鬼天气,在乡下可就糟糕了.他再次回到闷热的胡同里,他在人群中大步流星地走着,如果娜娜戒备他,她或许会从蒙马特长廊那面溜走.想到这儿,他不安起来.
从那时候起,伯爵就跑到剧院门口窥伺着.因为害怕被人认出,所以他不愿在胡同口等候.在游艺剧院的走廊和圣马克走廊的交汇处,光线暗淡,店铺里黑乎乎的,有一家无顾客光顾的鞋店,几家家具上积满灰尘的家具店,还有一间烟雾浓浓的令人昏昏欲睡的阅览室,晚上,灯在灯罩里发出绿色的光亮;演员.醉酒的置景工人和衣衫褴褛的群众演员在这里进出剧院.也只有一些衣著齐整.耐心十足的先生们在那里游荡.在剧院的前面,一盏灯罩粗糙的煤气灯照亮着大门.有一阵子,缪法想去问一下布龙太太,却又担心起来,怕娜娜听到风声,从马路那边溜走.他又踱着步子,下定决心一直等到关栅栏门,人家不得不把他赶走为止,而这种事情对他已不止一次了.一想到一个人回去躺在寂寞的床上,他心中不禁有些凄凄然.每当有不戴帽子的姑娘和衣衫肮脏的男人走出来,上下打量着他时,他便回到阅览室前面,从贴在玻璃窗上的两张广告中间向里面张望,映入他眼帘的还是同样景象:一个小老头子僵直地坐在一张硕大无朋的桌子边独自一个人,在绿色的灯光下,用绿色的双手捧着一张绿色的报纸阅读着.但是,在十点还缺几分钟的时候,一个高高的先生也开始在剧院门口徘徊,他相貌标致,一头金发,戴着一副不大不小的手套,他们两人每次相遇时,都会用怀疑的神色斜着眼看上对方一下.伯爵一直走到两条走廊的交汇处,那儿有一面高大的镜子;他对着镜子,发现镜子中的自己表情严肃,举止得体,顿时产生羞愧.恐惧之感.
十点钟敲响了.缪法忽然想到,要知道娜娜是否在她的化妆室里,是件很容易的事.他越过sān_jí台阶,穿越粉刷成黄色的小前厅,然后穿过一道只上了插销的门,再潜入院子里.这时,狭窄的院子很潮湿,猛看上去像一口井的井底,周围是臭气熏人的厕所,水龙头,厨房的炉灶,还有女门房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