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让你放弃德文,改学兴都斯坦语.”
”你不是说真的吧”
”是真的,而且非要你这么做不可.我会告诉你为了什么.”
于是他接着解说兴都斯坦语就是他现在正学的语言.可是学了后面,很容易就忘掉了前面,如果要是有个学生,就能给他很大的帮助,可以一次次地教学生学习基础知识,从而使自己把它们牢记在心.他在我和他的两个妹妹中间犹豫了好久,最后终于选择了我,因为他发现在我们三人当中我最坐得住.我愿帮他的忙么也许我不必作长久牺牲,反正现在离他走的日子已几乎不到三个月了.
圣.约翰不是个容易拒绝的人,你会觉得,给他留下的每个印象,不论痛苦还是欢乐,都会被深深刻下,永不磨灭.我同意了.等黛安娜和玛丽回家,前一位发觉自己的学生换到了哥哥的名下,大笑起来.她和玛丽一致同意,圣.约翰休想说服她们走出这一步.
他平静地说:
”这我知道.”
我发现他这个老师非常的耐心克制,而且一丝不苟.他企望我学很多,一旦满足了他的期望,他就以他的方式表示充分赞许.渐渐地,他对我产生了某种影响,足以夺走我心灵的自由.他的称赞和注意比他的冷漠更碍手碍脚,只要他在,我就再也无法谈话自如,因为总有一种纠缠不休的恼人直觉在提醒我,活泼愉快(至少我所表现的)让他厌恶.我完全意识到,只有严肃的情绪和认真的工作他才接纳.只要他在,想别的事,干别的事,都是徒劳.我堕入到冰冻般的魔力之中,他说”去”,我就去;”来”,我就来;”做这个”,我就做.可我并不喜欢自己的奴性,多少次都希望他像从前那样忽视我.
一天晚上,**时间到了,他的妹妹们和我围着他道晚安.他按习惯亲了她们一人一下,也照习惯向我伸出了手.黛安娜正好心血来潮,想开个玩笑(她不会难受地被他左右,因为她自己的意志也极强,只是方式不同罢了),叫道......
”圣.约翰!你不是常说简是你的三妹么,可你并没那样对她,你至少应该也亲亲她才是.”
她把我推向他.黛安娜真让人生气,我一时心乱如麻,很不自在,正这么想着,感觉着,圣.约翰低下了头,希腊式的面孔和我的摆平,目光洞察一切地询问着我的眼睛......他吻了我.因为世上没有大理石吻或冰吻这类东西,要不我就会说我的牧师表哥的吻就属于那一类.不过,也许世上有实验性的吻吧,那他的吻就是这种.吻毕,他还看看我,好像想知道效果如何.效果很不惊人,我肯定没脸红,大概还有点儿苍白,只觉得这一吻就算贴在我镣铐之上的封条.此后他再也没有省略掉这个仪式,而我接受时的严肃与静默,倒似乎对他产生了某种魅力.
至于我,一天天的更想讨他喜欢,但这样一来我又一天天的感到只有抛弃自己的一半天性,扼杀自己的半数才能,改变自己先前的情趣,迫使自己追求天生并不喜欢的事业,攀登我永远无法达到的高度才行.为追求这个高标准,我时时备受摧残.这事根本就办不到,那就好比想把我那不匀称的五官塑造成他标准的古典式样,把我不安份的绿眼珠,染上他那种海蓝色的庄严光泽.
然而,目前不光是他的支配意识在奴役着我,最近我还动不动就一脸的忧伤.一个吃人的恶魔坐在了我心坎上,吸干了我快乐的源泉,这恶魔就是焦虑不堪.
读者呵,你也许以为,在这些环境与命运的变迁中,我已忘记了罗切斯特先生.但事实上我从未忘记,一刻也没忘,我仍然思念着他,因为这不是阳光所能驱散的雾气.也不是暴风雨所能冲掉的沙滩上的人像.那是刻在大理石板上的一个名字,注定要与这石板一样与天地共长久.不论走到哪里,我都渴望知道他的情况,在莫尔顿学校,每天晚上只要一踏进我的小屋就开始牵肠挂肚.如今到了沼泽居,一回卧房就夜夜苦苦思索.
在与布里格斯先生为遗嘱一事通信的期间,我曾经询问他是否知道罗切斯特先生现在的住址和身体情况.但是,正如圣.约翰的猜测一样,他对这些一无所知.于是我又写信给费尔法克斯太太,请她告诉我这方面的事,完全以为这样肯定能达到目的,能尽快得到回音.可两星期过去了,仍杳无音信,我好生诧异.两个月过去,邮件天天来,却没有一封是我的,我焦虑万分.
再写信.心想兴许头封信被弄丢了.新的努力带来新的希望,跟上回一样照耀了几个星期,又跟上回一样日趋暗淡,患得患失,没有收到一行字,一句话.翘首以待,希望再次破灭,真是堕入了无边的黑暗.
亮丽的春光环绕,我无心消受.夏日临近,黛安娜尽力想使我快活,说我一脸病容,要陪我去海边.圣.约翰则表示反对,说我需要的不是休闲而是工作,说我眼下的生活太没意义,该有个奋斗目标.或许为弥补这种不足,他延长了我的兴都斯坦语课程,并更迫切要求我学好.而我,活像傻瓜,从未想要反抗......也无法反抗.
一天,去上课时我的情绪比平日更低沉,萎靡不振,因为刚才感到一种令人心碎的失望.早上汉娜告诉有我一封信,下楼去取时,心中肯定盼望已久的消息终于来临了.可结果发现只是布里格斯先生并不要紧的事务短笺.辛酸的挫折总是叫人泪水涟涟.此时,坐着研读一位印度作家难懂的词句与华丽的比喻时,泪水又溢了上来.
圣.约翰喊我去他身边读书,当我想这么做时,嗓子却不听话,问句淹没在一片抽泣声厅里只有他和我,黛安娜在休息室里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