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只手很凉,却很踏实,我跟着他,发丝在空气中扯出一道弧线。
我被阿哑拉着飞奔在后宫大道上,后面是乌压压的一片持棒追兵。
好一场闻所未闻的闹剧,好一个肆意奔逃的洒脱。
放眼四处,一片红砖绿瓦皆不入我眼,天地好似一瞬空旷,寂天寞地,好似不知身在何处。多希望这条路永远没有尽头,多希望时光隧道就停留在这一刻。
然而路从来没有尽头,无路可走只是因为走路的人决定要停下来。
阿哑背对着我,像尊石化了的雕像,他在犹豫到底该往哪儿走。
我低头便笑了:“回鸾鸳宫吧。”
放开他的手,我径自走在前面。
昭平宫的人不再追上来,想必是蓉太妃已经派人禀告王上了。
林轩来的时候,我还瘫坐在寝殿那话:“顾君珏,你知不知道就因为一只猫,你差点坏了孤的大事。孤早说过,进了这宫里,孤绝不会护你,现在你闯了大祸,总要有个人出来担罪。”
我凉笑一声,也低声道:“王上和家兄让君珏入宫,不就是为了扳倒蓉太妃,可现在王上要去了君珏的爪牙,不知道君珏又该如何做才能顺从王上心意。”
“孤本就没打算利用你扳倒蓉太妃,孤要你做王妃也只单纯的因为喜欢你。”林轩拂过我面庞的动作变得温柔:“不过你哥可是对你抱了很大的期望。”
“你喜欢我”我错愕的看向林轩又否定道:“不对,王上说过不会护着君珏。”
“信不信由你。”林轩没有再给我多言的机会,嘴角一挑又看向了正在受刑的阿哑。
孙唐在一边计数,已经报到了一百二十三棍,阿哑还撑着,站的笔直,面色苍白如纸,脚下积的更是通红的一片,像朵冉冉盛开的硕大罂粟。
这样的伤便是流血也该撑不住了。
真是可笑,明明是演戏的人在受苦,疼的居然是我这个看戏的人。
“他好歹护得是你,如今落得这样惨烈,你也不为他求情”
我看向林轩,一本正经:“君珏一向怕疼,怕是挨不了他剩下的六十棍就要咽气了。”
“六十棍,你数的倒清楚。”
我道:“是孙公公数的清楚,报的大声。”
见我夸他,孙唐还特意扬了个笑脸冲我微微颔首,以示谢意,我敷衍一笑,算是回他。
“其实孤很好奇你是从哪弄来这样的侍卫放在宫里。”林轩嘴角的笑意渐渐加深,我知道越是这样真的笑越是藏着锋利的刀。
“王上忘了那日鸾鸳宫闹刺客,所以王上特意调了批侍卫分给后宫。据说当时是蓉太妃先挑的侍卫,还嫌弃此人是个哑巴,便分给了君珏。”
“那你可知道他是真哑巴还是假哑巴”
我垂眸:“任谁挨了这二百棍也装不了哑巴吧。”
“也是。”林轩揽了我的腰。
“二百棍整,行刑毕。”
“噗”
我猛地一抖,惊恐的看着阿哑单腿跪倒在地,一口血呕了出来又忍不住咳出更多的血。他背上的衣服已经碎成布条,和着模糊血肉粘成一片。而他一直低着头,我便是想看清他是否安好都不能。
“王上,这人竟还活着。”孙唐蹭过来面色不怎么好看。
“看来此人命不该绝,便先关起来,听候发落。”林轩看向我:“至于静妃,以下犯上,冲撞太妃,念及其是初犯,便罚禁足七天,不许任何人探望。”
我眼睁睁看着阿哑被人架着拖出去,沿路滑过一地血痕,触目惊心。他至始至终没有看我一眼,也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回去安生呆着,七日后便是除夕宴,你好好准备,孤会给你一个惊喜。”林轩起身乘了轿撵离开。
朱色大门渐渐关闭,里外各落了把大锁,将外面的世界完全阻隔。
“阿雅,我乏了,你扶我回去歇着”
弦绷的太久易断,身体绷的太久会抖,而心绷的太久会溃不能防。
我被阿雅和另一个丫鬟搀着进了已经收拾干净的寝室,屋里燃着熏香,想来是为了驱除异味。
我拉了**被子盖上,让她们出去把门关上,我要自己睡一会儿。
“阿雅,”我勉强撑起身子:“把院里的血清干净,看着怪渗人的。”
房门吱呀一声被关上,我隔着层层帘幔终于觉得可以卸下所有的伪装,用被子蒙了头,哭的天昏地暗。
真是个疯子,为什么不走,为什么到了今天,你还要来缠着我,我明明已经决定忘掉,明明我下了那么大的决心
可你一出现,我费了那么大的力气垒起的心墙竟被你不费吹灰之力的推倒。
你非要引我做一只扑火的飞蛾,难道就真的不怕我的翅膀熄灭了你的烛火吗
楚誉,为什么你就不能放过我,放过你自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