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婉微微一笑,手腕发出一道银色幽光。她默默看着我的脸颊,像在看一个精致玩偶。流转的双瞳,透着潋滟清华,不容直视。
陈珍杏默默注视陈婉的动作,口中念念有词,似开始作法。
天要亡我?!
“慕长安,我护不住你的孩儿,你的恩德,聂影再无机会报答。”
我心中默哀,死死护住腹部,不管将要发生什么,我都要做最后的抵抗。
“佑儿,娘不能保护你。只求你下次投胎,能够到一户好人家,生活殷实,平安康泰。”
我用力掰开陈婉的手,“陈婉,我们之间有太多不可言说。我只希望你看在慕长安份上,让我腹中孩儿平安。我可以死,但佑安不可以有事。”
陈婉似根本听不见我的话,却靠我越来越近,手心也逐渐用力,那潋滟芳华的眸子,隐隐透着我的面颊。
我的脸,苍白如一张白色宣纸,眼神带着无奈和惶惑。
陈婉的眸子在转动,仿佛一个轮回的宇宙。
我瞪大双眼,看她那绝美的脸,以抱有必死的决然。
“归来,这是我聂影的命。你如果还能活下去,一定要长命百岁。我欠你的,这辈子,是无法再还清了。”
归来奄奄一息,眸间带着绝望。他右手弄出一个手印,似要做最后抵抗,但收效甚微。
“归来,你一定要保存体力离开这里,求你。别再为我浪费任何法力,我欠你太多了。你的情意,聂影无以为报。我求你,让我走得安心点。”
陈珍杏对眼前一切置若罔闻,她嘴唇不停翕动,似一个恶毒女巫。
陈婉的手,却忽然一松。
重瞳不停打量我,那悲绝怒意竟逐渐变浅,甚至露出痴顽的模样来。
我大惑不解,却见陈婉的手慢慢下移至腹部,竟发出了疑惑。
这是怎么回事?
方才愁怨漫天的陈婉,为何忽然会露出这样的神情,就像痴傻一般。
归来默默注视我,从怀里掏出一柄匕首,用尽最后的力气,朝陈珍杏扔去。
“你。”
陈珍杏恍然,快步走到诱哄道,“婉儿,将军不在了。”
“你胡说。”陈婉大吼,将陈珍杏震得老远,竟喷出一口鲜血。
陈婉熟视无睹一般,彻底放开对我的桎梏,喃喃道,“将军是天地间最英勇的男儿,是婉儿心中的神佛。将军神功盖世,杀敌千万,怎么会不在了。”
她幽深的眸子用力盯着我的腹部,伸出手想抚摸,却忽然停住。
“将军不喜欢小婉这样,小婉不是这样的。”
她挽着黑发,光脚在地板逡巡,不过是简单的地板,却如砧板一般,让她颊上生出惊疼之色。
我愕然,陈婉,是疯了吗?
不过一瞬间而已,她就变化如此巨大?上一秒还是杀人如麻的恶魔,这一瞬却如稚童一般,对一个根本不在的人,露出决绝的渴望。
她明明还想清醒地杀死我,为何忽然就变化了。
“将军明明就在房间里,你听啊,将军还在呼吸呢。”
我屏住了呼吸,一颗心已经被死死攫住。
陈婉,你到底怎么了?
“娘,你听。将军回来了。”陈婉忽然痴笑,脸颊豁然明媚般,执着地盯着我的腹部。
“将军就在这儿啊,这明明就是将军上阵前,慕家儿郎们敲打的鼓点呢。”
她指着我的腹部,笑得纯真无邪。就连勾起黑色眉黛的眼,也隐隐露出了生机来。
陈珍杏面色一变,顾不得归来和我,慢慢移到走到陈婉面前,拍着她的肩,“好婉儿,你醒醒,别再做梦。不能再放聂影离开,以后就没有机会了。”
陈婉面色却是一冷,眸子再度露出来寒光,让陈珍杏吓得后退一步。
陈婉似满意她如此反应,忽然又嗤笑起来,指着我对她道,“我忽然不想杀她了,我看她的样子,像一个精致的玩具。娘,让婉儿把她当成玩具可好。”
她似在征求意见,却用了坚定的肯定句。
陈珍杏满颊密汗,丝毫不敢回答,因陈婉的手已经覆上她手臂。我确信,陈婉毫不留情蹂躏着我今晨看到的伤口。
陈珍杏疼得冷汗直流,告饶道,“你想要什么都可以,娘答应你。”
“还是娘最疼我。”她诡异微笑着,却让陈珍杏悚然大惊。就是我,也觉得侧目。
陈婉这不仅是走火入魔,神智不清,还变成谁也无法忤逆的霸道妖女?
“娘,我听到了将军的呼吸声。浑厚有力的声音,好像以前将军上战场前的鼓点。娘,我们不杀她好吗?将军,将军在她肚子里呢,杀掉她,将军就会不在的。”
陈婉抓着陈珍杏的胳膊,过了好久,竟滴出泪来。
她,是真的不知现在情形?
“乖婉儿,娘什么都依你。你说不杀,我们不杀就是。好孩子,快随娘回屋去。将军杀敌归来,还要吃酒哩。”
事已至此,陈珍杏只得顺着陈婉,眼圈却红了起来,不顾我惊诧的眼神,就去陈婉的手。
但,陈珍杏并未得逞,因为陈婉的眸子忽然红得发光,再次把她弹了出去。
我彻底傻眼了。
眼前的变故,太具有戏剧性,完全不像真的。
我一语不发,因再说不出话来。
我转向归来,想他给我一个解释。他却只对我摇了摇头,示意我别轻举妄动。
“婉儿,将军最爱吃酒呐。你别忘了,要三十年的陈酿,埋在桂花树下的女儿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