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门一看,王海亮都要傻了。
短短的一晚不见,娘已经严重脱水,眼窝深陷了下去,两腮也深深凹陷,只剩下了一对大眼。
曾经丰润的女人好像一颗被烈日暴晒过的枣,变得干瘪瘪的。
而且她脸色蜡黄,苍白如纸,喘气都不均匀了。
王海亮呼喊一声:“娘——”就扑了过去,将娘抱在了怀里。
他赶紧将手指搭在了女人的手腕上,帮着娘号脉,这么一号不要紧,海亮就倒吸一口冷气,说了两个字:“霍乱……!”
海亮跟王庆祥是远近闻名的神医,当然明白女人是得了霍乱症。
按说霍乱症并不怎么可怕,吃几服药就应该痊愈。
可怕的是,他们家的珍奇药材无数,吃什么也不见好。而且王庆祥跟王海亮的医术也在女人的身上失去了作用。
无论海亮喂娘吃什么,她就吐什么,肚里根本装不下东西。
针法可以让女人更清醒,也可以让女人免除疼痛,可是却无法阻止她上吐下泻。
几天以后,女人就病得不成样了,瘦骨嶙峋,皮包骨头。
王庆祥用手一摸,现女人的身轻得像把干柴,她的肋骨条跟后背上的脊椎鼓鼓冒起,摸上去像蒜头那样硌手。
海亮娘在大梁山可是公认的强悍女人,当初,她的胳膊跟腿都非常结实,那肌肉都凝结成了块儿。
她跟男人打架从来不含糊,两三个强壮男人都走不到她跟前。
她的力气很大,二百斤重的猪一只手就能按趴下。一把杀猪刀舞动起来风雨不透,江湖人称“神刀铁娘。”
可是再看看现在,强壮的女人雄风不再,完全变成了一副干瘪的骷髅。
王庆祥对自己的医术失去了信心,他跟儿说:“海亮,不然……送你娘上医院。”
王海亮摇摇头说:“没用了,上医院也不行,医院的医疗条件虽然好,可那些笨蛋医生还不如我。
娘身上的病毒跟当初的大暗病一样……我根本没见过,而且我打过电话,问过城里的那些医生,他们也没见过。”
王海亮说的是实话,从前,他在市闯荡的时候,跟很多大医院的医生斗过医术,还没有任何一个医生在医术上能得过他。
他跟王庆祥治不好的病,到医院也是白搭。
而且王海亮家里什么都有……这些年随着海亮在生意场上的雄起,医馆里已经有了最先进的仪器,丝毫不比一个中级医院差。
王庆祥显出了从来没有过的慌乱,说:“难道就这么看着你娘……死?”
海亮不是不舍得花钱,也不是怕丢了他小神医的面,是娘真的已经病入膏肓,来回这么一折腾,或许根本走不到医院,就会一命呜呼。
女人一下抓住了王庆祥的手,苦苦摇着头说:“他爹……别去了,俺知道自己的……病,这不是病,不是病啊……是李老实的女人在……作怪,俺看见她了,她就在咱家,要拘走俺哩。”
女人的话让王庆祥和王海亮大吃一惊,这才知道不可预料的灾难再一次降临了。
王海亮的怒气窜天而起,问:“娘,她在哪儿,在哪儿?我去杀了她,这个贱女人!!”
海亮娘说:“她在院里的磨盘上,冲着俺笑,她的嘴角上有一颗美人痣。”
王海亮抓起墙上的匕冲出了院,来到院里一看,四周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
王海亮竭斯底里嚎叫起来:“你个贱人!有种的你就出来!欺负我的家人算怎么回事?有本事冲老来!
你个死女人,贱女人!你就应该不得好死!!”
王海亮扯嗓嚎叫,可是院里除了风吹树的声音,什么都没有。
他不知道娘看到的是不是真的老实婶,或许是娘的病太重,脑海里出现了幻觉,
嚎叫了一阵,海亮娘在屋里喊了一声:“海亮……别……别喊了,她……走了,走了,她……怕你。”
海亮扑进了屋,他跟父亲一样,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慌乱。
王海亮经历过很多死人,很多病危的人临死前都找海亮看过病。
大地震的时候,一具具人的死尸被他从废墟里拖出来,能救的救活,不能救的就把他们埋了。
那些人海亮都为他们抬过丧架,穿过衣服,并且一步步送他们上路。可是眼睁睁看着自家的亲人死去,还是第一次。
他尝到了撕心裂肺的痛苦。他的眼泪汩汩冒出,就像断了线的珠。
“娘,你别怕,别怕,儿会救活你,我们是神医世家,神医世家啊。”
不但海亮哭了,玉珠哭了,海亮的闺女灵灵哭了,就是王庆祥也是老泪纵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