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宋的禁中规模不大,不要说和后世的紫禁城相比,就连南渡前的汴梁也远远不如,原因嘛,名义上临安府还只不过是“行在”,并非法定的国都。
整个禁中大致上以凤凰山为依托,取其景色天然,因此就显得十分精致,看着眼前这些美轮美奂的建筑,明知道它没有流传于世,刘禹还是心疼不已。
知易而行难,他算是难得的行动派了,得到宫里的人已经上路,圣人的座舟第一个开出码头的消息,就立刻带了人过来,拆屋子,军士什么的不好使,只有叶应及管辖的那些个作坊里头的工匠,才显得专业一些。
和宁门的城楼下,原本排列齐整的禁军不见了踪影,城门洞开着,当陈宜中的肩舆擦身而过的时候,刘禹隐隐有个感觉,但也只是感觉而已,事情到了这一步,别说一个翦除了羽翼的丞相,就是天王老子也阻止不了他的行事。
此刻,站在那座大气磅礴的广亭式建筑下面,刘禹看到了一种历史的沧桑,一百五十多年,偏安一隅,顶着北方强邻的巨大压力,多少名臣将相曾在这里运筹陮幄,如今却只余了一地纸片,被风吹起,落下,飘走。
一个时代将在自己的手中结束!
“就是这里了,都仔细点,越是完整越好。”
与别处不同,政事堂呈现出一种典型的秦汉式建筑风格,巍峨的穹顶没有任何曲度,四四方方的边墙将各房分隔开来,专供左右丞相议事和办公的正厅,两两相对,从一进门伊使就透着一种古朴和厚重,大门的两旁,分别摆着两个一人高的拂瓶,既是装饰也是盛具,里面放的是些拂尘、掸子。
“这是官窑的吧?”
被他问到的一个男子是将作监管着窑务的监作,上前仔细看了看,点点头:“这是宝庆年间烧制的,属下记得那一年烧了一批总计七十余只,似这般无瑕疵者,仅得十余只,除了政事堂,只有大庆殿、垂拱殿等处摆着。”
无瑕疵,那就是最上了!刘禹心中十分满意,这么大、这么高、这么重、制作这么精美、年代又这么久远,总可以称得上是重器了吧,甚至他连来历都想好了,八国联军打进京师,被某个军官掳至海外,收藏至今。
意外的开门红让他信心一下子就上来了,眼中精光四射,凡是没有被带走的瓷器都一一掠过,令那位监作诧异不已,捡垃圾有这么兴奋么?
“这是官窑吧?”
“嗯,看器型,应该是淳佑年的物件,那时候属下还没进监里呢。”监作拿起桌子上的那个盛茶的盘子,看了又看。
“这个也是的吧。”
“这是汝窑笔洗,相公们用的,如今可再也烧不出来了。”
汝窑!听到这两个字,刘禹的眼睛都直了,赶紧用布裹了一层又一层,这可不是后世的琉璃场,如假包换的宋代,货真价实的禁中大内皇宫所在,哪有人会造假?
“像这样的物件,若是平时,怎么也能卖上几十缗银钱,可如今世道不好,粮食才是最金贵的,谁还顾得上这个啊,属下家中还有几个汝窑盅子呢,侍郎若是喜欢”
“本官用粮食同你换。”监作委婉地提醒了一句,刘禹立刻接上,没有丝毫的不好意思。
开玩笑,现在是矜持的时候吗?存世量不到七十的稀世之宝,救下一件就多一件,那是利国利民的好事,当然也是利已。
很快,正厅中遗落的瓷器就全数被搜罗出来,大小器物装了整整一车,看着那些精重器被一个个木头框子简单地一装,中间再挤上些破布作为缓冲,就这么赶出宫去,刘禹的心都在颤,国之将亡,文化浩劫啊。
可他没有别的办法,也没有那个时间来精雕细作,光一个政事堂就有数十个房间,一路这么搜寻下来,他算是明白了,仓促之间无法带走的,大致可分为两样,一就是瓷器,易破损又占地方还重,二就是木器,占地方加上重,还不值钱。
“把那些桌子、椅子、凳子、架、台盘、全数都搬出去,先推在下头。”刘禹一边吩咐,一边打开一个碗橱一样的柜子,果不其然,里面整整齐齐地码着碗和筷子,还有各种大小盘子。
“这些都是中,舍人们进食之器。”监作见他驻足不走了,上前看了一眼:“筷子是楠木作的,可要?”
“要,都打包收起来。”刘禹见他不理解,拿起一个碗,对着光线:“此皆民脂民膏,弃之奈何?”
所谓中,就是上面有着一道道的裂纹,经过后世瓷器知识普及的他,只觉得上面的纹彩,是那样的生动,就连一块小小的瑕疵都充满了美感。
天青色等烟雨,而我在等你兴到极处,不仅闻鸡起舞,喔不,闻器而歌。
“那上头的是饭粒,属下拿去给洗洗?”
总是不能让他尽兴一回,刘禹的好心情嘎然而止,盯了一眼这个直白得有些讨厌的家伙,讪讪地放下碗,装逼装成逗逼的他,为了转移视线,漫不经心地指着墙角的一个器皿,状似无意地问了一句。
“那个呢,观之器型不错,色彩也颇为灵动,可是官窑所出?”
监作看着那个器物,面露尴尬之色,可上官的问题又不能不答,只得小声说道:“倒也是官窑,不过”
“不过什么?”
“不过一个‘净盂’而已,咱们也要包上吗?”
净盂是什么,刘禹一时没弄明白,可看这个家伙的样子,肯定不是什么好玩艺,仔细瞅了瞅它的样子,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