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听说,一旦编入你们的户籍,所有的人都会被打散,哪怕是父子,都可能隔得很远?”
“嗯,这是最低的要求,对于所有的人都是一样。”写在文告上的东西,黄二娘当然不会否认。
话说到这个份上,她当然明白了对方的顾虑,寨子里的如果都下山,按这么个编法,全都分散到了各个县,到时候他这个头人,和那些人有什么区别?
明白归明白,无论是什么样的来历,制度是不容改变的,因此黄二娘只能从别的地方去劝说。
“这么做,就是不希望将来会有什么隐患,只要入了籍,官府便会一视同仁,到时候,左邻右舍,可能是宋人,也可能是蕃人、峒人,是不是一个寨子,又有什么关系呢?”
“眼下虽然如此,若是换了一个上官呢?”头人没有表示出什么意向,反而问了一个极为刁钻的问题,人亡政息是宋人的常态,甚至很多时候,前一任主张抚,换了一任就变成了剿,这样的苦头,他们并不是没吃过。
黄二娘轻轻地、但却非常坚决地摇摇头:“琼州,不会再有另一个上官了。”
王文龙一怔,盯着她的脸看了一会儿,才将视线移开,打开的屋门外,能听见小孩子的打闹声,这种年纪的小孩,在寨子里都是这么散养的,等到了一定的岁数,男的会被带着上山打猎,女的则是学会纺纱、织布,可是在山下,宋人的做法是将他们送入学堂,读书、识字,成为他心目中的上等人。
差别是如此之大,等到成年之后,这些孩子最多只能做个苦力,而女孩连给人当妾的资格都没有,他就这么呆呆地看着外头,久久没有回过神来。
对于刘禹来说,一个最基本的民族政策就是,融进来,在这个基础才能谈得上其他,琼州的夷人,号称36峒,历史上在阿里海牙平定广西之后的数年,便爆发绵延到全岛的大起义,结果元人又调用了准备征讨安南的军队,费了很大力气才镇压下去,并将那些被讨平的大小寨子,都编入了户中,史称“得户过万,丁口六万余。”
也就是说,整个黎母山中的夷人,仅仅是个人口不足十万人的部落,如果按照他的要求编进来,过不了多少年,就会被超出三十倍的宋人同化掉,消失在历史的长河中,与史书上那些赫赫有名的大族相比,不过是沧海一粟而已。
无论是夷人也好,峒人也好,只要有加入的意愿,他并不吝惜做到一视同仁,当然这不光代表了权利,更加有相应的义务,也正是他们之前用忠诚、牺牲所赢得的一个机会。
只不是每个民族都有这个资格的。
在宋人的治下,这些夷人几乎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掀起暴乱,这其中有很大一部分是出自官府的压逼,刘禹不希望在这个建设的节骨眼上,出什么乱子,尽管他不怕事,但事情越少就越轻松,要防止乱子的发生,莫过于将他们编进来,做为建设者而不是破坏者。
黄二娘的话起了多少作用,没有人知道,不过后来陆陆续续有夷人下山,主动要求上户入籍,却是不争的事实,对此官府表示了欢迎,并按照规定进行了登记和排期,让这些语言不通、心怀忐忑的人对于未来,总算有了可以预见的憧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