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扬州不一样,离着千里之遥的福建路,从路治所在的福州到广南方向的官道上,几乎没有什么人流,原因当然是境内发生的那场变乱,持续已经数月之久了,依然看不到有结束的迹象。
当然,做为整支大军的支撑,一队队赶着大车的民夫每天却都要穿行其间,为前线送去粮草补给,今日的这队人当中,却与平时不太一样,走在最前头的,是两个骑着马儿的文人,当先的那个年纪颇有些大了,看着精神矍铄,与他并排稍后一点的年青些,神态有些不太自然,似乎心不在焉的样子。
由于后头跟着粮队,整个队伍的速度并不快,他们纵然骑着马,也不可能放任驰骋,反倒有些外出游兴的意趣。
“君贲,出为外任,比之朝中,别有一番不同吧?”年长者目视前方,状似无意地说了一句。
“这个么?”本地主人、福建路臣陈文龙不防他会这么问,愣了一下才继续说道:“天渊之别,下官之前为言官,想做事了就去探访一番,不想做了,便是整日高卧也无妨,哪像如今......”
“哈哈,想不到你这状元嘴里,还会有如此恢谐之辞。”年长者仰头大笑:“老夫却知,你这话是有所指的,在骂朝堂上的某些人尸位素餐,其中也包含了老夫吧。”
“相公言重了。”陈文龙哪里肯认,在马上摇摇头:“就凭相公舍执政而出为路臣,‘尸位素餐‘这四个字无论如何也加诸不到你身上,只是眼下国势动荡,下官等纵有报国之心,亦无救亡之策,倘若有朝一日鞑子打到了这里,也不过空有一腔热血罢了。’’
听了他的话,年长者,从签书枢密院事任上,自请出为广南东路经略安抚大使、判广州的贾余庆一下子沉默了,陈文龙这话说得是实情,骤逢国难,边境上处处烽烟,他这个曾经的枢府主官又岂能不知,正是因为知道,又束手无策,才有了外放之心。
他的任命与刘禹是差不多同时下来的,不过却很是晚了些日子才动身,原因自然是枢府的事务太过繁复,交接起来就没有后者那么容易,也正是如此,刘禹都到了广西了,他才刚刚过福建路。
而在陈文龙的眼中,贾余庆的此行的目地恐怕不单纯,泉州战事拖得太久了,朝廷不可能不闻不问,所以他才会陪着走上一趟,一来看看实情,二来万一出现什么僵局,有他在,也好有个转寰的余地。
而对方也好像有所察觉,一路上都没有提起过这件事,那就更不寻常了,要知道,金明的广州都督府,就在他的治下。
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心,泉州港的码头附近,依然同数月前没有什么区别,到处都是木材燃烧之后的灰烬,整个海面上黑糊糊地一片,看着让人触目惊心,哪里还有一点点本时空全球第一大商港的影子!
原本热闹无比的街区,此刻只有些野狗在钻来钻去,大多数的屋舍都被拆成了白地,留下的唯一痕迹,就是其间那些平整的道路,记录着曾经的繁华景象。不过今日荒无人烟的码头上,突然驰来了一队人马,为首的大汉身高腿长,胯下的马儿如同一只大狗般,显得十分滑稽。
“你这身子,如何上得船?”
到了地方,
金明等人停下马,他转过头看了看身后那人,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应该撑得住,等到了地方将养几日,张某命硬着呢,且死了不,放心吧督帅。”张青云呵呵一笑,从马背上跳了下来。
他原本就显得肖瘦的身体,在大病了一场之后更是不堪,看着就像个麻杆似的,金明想要他多在泉州呆些日子的,谁知道刘禹那里缺人缺得厉害,杨行潜都被用作了海上,琼海的工程全靠着陈允平一人管着,怎么也顾不过来,况且那些材料不是自己人哪会放得下心,于是没办法,只能将招去了。
当然就他本人来说,也打算早一点过去的,这里的事情其实已经上了轨道,大部分文书的工作交与了叶应有,他一天到晚大部分时间倒是在帐子里躺着,眼看着稍稍好了点,就迫不及待地打算上路了。
“话虽如此,倒底还是有些行险。”
从这里去琼海,走陆路到雷州再从徐闻县过海峡是最快的,可是张青云这身体无论如何也不可能长时间跑马,那样的话说不定还不如坐船,金明知道他心意已决,便不再相劝,只是嘱咐一路上多加小心。
“督帅,战事拖了这么久,朝廷必有所查,如今元人已然南下,这里的十万大军只怕会是他们眼中的香饽饽,你可要有个准备才好。”
“某知道,你转告子青一声,能拖什么时候,老金就拖到什么时候,最多不当这个劳什子官了,他们还能杀了某不成?”金明大大咧咧地一摆手,浑没将他的话放在心上。
“那某就走了,他日有缘再见。”
“一路保重。”
看着张青云下了小船,从一片黑水当中划向停在港外的那艘海船,金明的面上泛起了一股凝重,张青云提醒的话正是他最为担心的,如今到处都缺兵,就属他这里数量最多,任是谁当政都不可能放过,但是如果交出兵权,这些人就会被拉上去,成为鞑子马蹄下的泥浆,从而让刘禹的诱敌深入成为一个泡影。
鞑子占据两浙之后,只能循一条路下来,福建多山,在这里同他们周旋,是最为稳妥的法子,可惜他知道政事堂绝对不会同意这样的战略,因为那等于是将大宋最为繁华的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