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隆老者见杨桓不喜羊肉,命人去土屋中取来风干的沙狼肉,沙狼肉干抹了盐巴,肉丝稍显粗硬,口感却和后世的牛肉干差不多,倒是很对杨桓的胃口。
羊肉烤至七八分熟时,自有汉子用锋利的小沙刀将最鲜嫩处片了下来,用托盘奉至杨桓面前,作为款待客人的最高礼节。杨桓再三推却,将羊肉转赠给阿隆长者。阿隆长者也不客气,一面嚼吃着羊肉,一面询问杨桓道:“不知客人这次从波斯贩运回何种货物?一路上经历了不少艰难吧。”
杨桓笑道:“不外乎一些精毯椰枣而已。在下闻得龟兹人能歌善舞,最喜音律,特意贩运了一些琵琶,竖琴,铁笛,钟板过来,想在龟兹城中发一发利市。”
杨桓年少聪敏,扮龙像龙扮虎似虎,此刻学起商人的口吻来,竟是绘声绘色。杨桓所说发一发利市,便是西域商人最隐晦的行中切口,就是赚钱的意思。
阿隆长者见杨桓如此老道油滑,到什么佛堂念什么经,知道龟兹人喜好音乐,便贩运了乐器过来售卖,对于杨桓的商人身份根本生不出一丝疑心,笑着赞了杨桓几句。
杨桓同阿隆长者攀谈了一会儿,尽说些南来北往的奇闻异事,最终把话题扯到马贼身上:“在下自波斯归来,一路上跟随在去往姑墨的大商队后面,短短半月里,居然遭遇了数十股马贼。在下在这条路上行走多年,从未见马贼如此猖獗,不知这里去往龟兹的路上平安与否?”
阿隆长者拈须笑道:“客人尽管放心,我龟兹属地向来平静,且靠近唐境,少有马贼侵犯。不过说来也怪,老夫也闻听姑墨一带,最近闹马贼闹得很凶,不过马贼似乎也会挑选地段,从不到龟兹一带叨扰,也许是真主格外垂青吧。”
杨桓心想这就对了,马贼本来就是你们龟兹人装扮的,还能在自己家的地盘烧杀抢掠不成?这跟真主垂青又有什么关系?
这个时代的宗教信仰十分开放,姑墨以西的国家大多信仰天主教,靠近东南方向的国家诸如于阗、龟兹、高昌等国,信仰佛教民众居多,不过并不排斥天主教,有些民众也被传道者忽悠得信奉了真主。就拿姑墨国主哈迪力来说,即在王宫后花园中高塔供奉真主,又相信杨桓是天庭星宿下凡,对于算天机所言三清道教也深信不疑,只要是神仙,不管东方西方,西域人就没有不信的,这也说明丝绸之路沿途国家,无一不汇集揉和了西方和东方的传统文化,兼容并蓄,十分开放。
杨桓既然扮成商人的身份,此时身上又背负着哈迪力交付的任务,一旦进入龟兹境内,便开始了行动的第一步:“不说那些煞风景的事情,我们这些走动窜西的商人,吃的就是低价进高价出的生意饭食,哪怕戈壁滩上每一颗沙砾都变成一个马贼,这条路还是要继续走下去的。”
杨桓从怀里摸出一个鼓鼓囊囊的钱袋,抖动得哗哗作响:“做生意来钱快,担些风险是难免的。我倒是想像长者一样,在绿洲上悠闲放羊牧马,只是赚钱毕竟少了一些,耐不住那个性子。”
阿隆长者颇为爱财,见杨桓如此有钱,忍不住吞下一口唾沫:“我们这些顶风冒雨放牧的人,要靠真主垂青,保佑狐兹河水脉不断,滋养青草繁茂,方能勉强糊口,哪里比得上客人财大气粗?不过话说回来,老夫见客人驼队规模并不很大,怎么能赚取如此多的利润?难不成驼背上的货物,都是些禁运之物不成?”
阿隆长者所说禁运之物,暗指杨桓私下里倒卖兽筋、胶漆、铜铁等物,全都是各国明令禁止,可以打造军械使用的原材料。
杨桓见阿隆长者已然入彀,朝阿隆长者身边凑了凑,神秘兮兮道:“在下就算有天那么大的胆子,也不敢贩卖那些掉脑袋的禁运货物。长者慧眼如炬,单靠贩运些乐器地毯,的确是赚不了这么多的钱。不过在下却参与到一场千里大造林的大生意中,获利颇丰,只需投入很少一部分本钱,便能获得百倍以上回报。这些钱都是在那单生意中赚的。”
阿隆长者闻言双眼放光,急不可耐的问道:“什么叫做‘千里大造林’?”
杨桓心中窃喜,压低声音道:“自秦汉时期,汉人皇帝便遣人开辟一条通商路途,沿着西凉道南沿,经过我西域三十六国,将汉人货物运送去波斯,大食,乃至于天竺一带,再将西边诸国的货物带了回来,汉人境内才有了胡椒、蒜草、波斯地毯和琉璃器具。因为自大唐太宗以来,唐人更加看重这条路线,屡屡使人前往波斯等地通商,将唐境内的瓷器和丝绸运进西边。近年来,三河汇聚,号称水脉充盈的蒲昌海,水源已经缩小至不足原本一半,戈壁沙漠中狂风怒沙更甚,难以行走,早晚会阻断了这条通商的道路。”
杨桓见阿隆长者听得入神,继续添油加醋道:“波斯和天竺多有头脑灵活之辈,因不舍唐境内柔软的丝绸和精美的瓷器,从此再难传入,派遣有识之人,前往蒲昌海一带勘察,在同精绝和楼兰等国商议后,决定穿过楼兰和精绝境内,在沿途千里之长的道路两旁,自天竺至大唐,栽种下亿万颗胡杨树和酸荆树,用于遮挡风沙,保护通商路途。”
对于种树就能继续维持商路这件事,阿隆长者闻所未闻,听得完全呆住了:“种,种树?”
“对!就是种树!”杨桓说得口渴,就着皮囊中清水灌了几口,抹抹嘴道:“树木扎根于纵深地下,枝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