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群提线木偶吧,如果那时的那个朝代有的话,她们肯定会这样比喻自己的。
草草地梳洗一番之后,就像一群永远睡不醒的鸭子一般,被摇摇晃晃地赶到各自的位子上。
恭敬、忙碌而又木然的一天就这样开始了。
眼前的这座宫殿,最熟悉不过了,但每一次望见它,全身都会神经质般的战栗。
今天,萧耨斤又是这样战栗着,站在那样一个固定的位置上,恭恭敬敬地。
螓首低垂,双手下垂,只有两只耳朵早已进入到最紧张的状态了。
多听,少说,少看,是这里的不二法则。
当然喽,有的时候,还要听到也等于没有听到。
回廊下有一泓碧水,碧波粼粼,水雾氤氲。
萧耨斤看到的,只有碧水里的那一枚枯叶,已经在那里沉沉浮浮地好久了。
突然间,鼓瑟齐鸣。
一大队五彩的裙带飘了过去,队伍很长,从头到尾大约要一炷香的工夫。
稍顷,又是一番鼓乐喧天。
或许,只有仪式的繁荣,才能彰显主人的尊荣吧。
“……参见太后,……”
依稀中,一个甜美的声音,听不太清,应当是那个天底下最尊贵的儿媳妇在给那个天底下最尊贵的婆婆在行大礼吧。
“萧耨斤,太后要你殿前伺候!”
一声炸雷,在耳边响起,从来没有过。
“是!”
连忙整理衣衫,不敢有一丝一毫的马虎,随着内侍,一步一趋,眼睛紧张地盯着脚底下那一块块雕刻精美的石阶。
终于,到了该下跪的那方石阶了。
“你是萧耨斤吗?阿古只的后代?”
“是,奴婢是阿古只的五世孙女。”
“噢,抬起头来!”
头顶上的声音稍稍地缓和了一下。
透过眼前的一层薄雾,萧耨斤看到了一张刺目的脸。
这是她入宫以来,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看到这张脸,那是一张不怒自威的脸。
此时此刻,这个尊贵无比的老女人正将保养得非常好的身体斜靠在一铺锦榻之上,一副慵懒得相当得体的作派。
新晋皇后恭身而立,衣着很是素雅,已经退去了大红的吉服。
这时,一个内侍用一个金盘端上来了一只精致的金镶玉盅碗,小小的,玲珑极了,里面盛装的是细火慢煨的冰糖燕窝,火候和温度都刚刚好。
“太后,请您……”
新皇后接过茶盅,小心翼翼地弓下身去,轻揽银勺儿,正要亲手服侍老太后。
突然,太后直起身子,顺手操起那盅碗的盖子,劈头就朝下面砸了过去。
“啪——”
“啪——”
随着一声不算太大的动静,似有什么尖锐的东西划过萧耨斤的前额,重重地,落在地上,又是一声不算太大的动静。
有热乎乎的东西顺着面颊流淌,不知是那红的燕窝汁还是那热热的血水。
整个大殿,瞬间更加的鸦雀无声,一根针落在地下也会产生天塌地陷般的震动。
“啊,太后恕罪,太后恕罪。”
萧耨斤吓得面如土色,连连叩头如小鸡啄米,额头上淌下来红色混合物让洁白的石阶的更加的洁白了。
不!
是苍白,一如众多已经苍白的面孔。
“噢,还算机灵,一会儿随皇后回宫去吧。”
太后眯着眼睛,再一次细细地打量了一会儿,又歪在锦榻上,手里接过新换的盅碗,终于摆了摆手。
萧耨斤如释重负,退了出去。
“谢太后。”
嘴上唱着诺,但这颗悬着的心依旧没有个着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