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开(04)
“你怎么睡这儿了?”陈父着急,拉起睡得迷糊的陈若愚,“地上多凉啊!”
陈若愚打了个哈欠,“我没带钥匙哇,哥不在家,我手机也没电了。”
“你、你大半夜又跑到哪里野去了!”
“啧!老头你怎么张口就是野去了,我还不能是去做好事了啊。”
陈父一颗心刚沉下去,松了松笑容,“你能有什么好事,闯祸的小祖宗。”
进屋后,楼下好一阵狗吠,就跟鸡鸣晨晓一样,每天五点四十准时报信。
陈父一看时间也差不多了,打着火,扬声道:“一夜没睡吧?”
陈若愚刚脱了外套,正在柜里翻着在家才穿的旧运动服,没来得及应声。
柜里被翻了个乱,陈若愚问:“陈老师——我又找不到衣服了!”
陈父叹气,菜籽油才下锅,他调小火,拿抹布擦把手。
“你站一边去。”陈父推开陈若愚,自己在柜里找起来,“这里。”
“诶?怎么你一找就找到了!”
陈父笑着白他一眼,“所以我才是你老子。”
说罢,陈父把他抓乱的衣服都摊到床上,三下两下就叠好了。
陈若愚打趣,说:“你看,我们家都不需要女人,陈老师是又可以当爹又可以当妈。”
“去去去,别没事消遣你爹。”
陈若愚憨笑,仗着自己个高,从身后一把揽住陈父的脖子。
“哎哟!痛死了!”陈父伸手在他屁股上结识打了一下,然后上移揽住他的腰。
陈父感慨说:“你啊,每次做错事都是最乖的时候。”
“那可不,毛爷爷说得对!我们知错就要改,改之前先改态度!态度决定一切!”
陈父笑话,“去你的,这话可不是毛爷爷说的。”
锅里油热了,陈父疾步往厨房走,陈若愚却撒娇似的不肯松手,他只好随他去了。
陈父熟练地打蛋入锅,油滋啦啦地响,蛋清很快就变成了乳白色。
这时候就该是切小葱的时候了,陈父侧身,忍不住给了陈若愚一脚,“烦死个人。”
陈若愚手还揽在他肩上,说:“烦你一辈子最好。”
“你不要以为你这样就能逃过一顿打!你昨晚跑到哪里去了?”
陈若愚愣了愣,直说:“去给我妈上坟了。”
陈父手里也一顿,锅铲磕着蛋,划破了原本正正好的形态。
“大半夜的上什么坟。”
陈若愚说:“上次修墓的徐师傅说了,按南枝的习俗,只有清明和中秋前后能动土,不然就得到十二点左右。”
陈父笑笑,“知道的还不少。”
“那可不,也不看看我是谁的儿子!”
“少拍我马屁,你一点好的也没遗传到。”
陈若愚说:“……帅遗传到了哇。”
陈父起锅速度快,煎蛋底下几乎不沾多少热油,这时候再下点豆瓣酱进去,散着香再加水下面。
陈若愚兴奋,“我就好这口!刚上大学那会儿,想到家里这碗面,我都能哭出来。”
陈父听得高兴,嘴上却不饶他:“你也就这点出息。”
陈若愚说得一本正经,“老头诶,是你跟我说的,小时候恋家,长大了才顾家。”
“这句倒是不假,难得你记得。”
“老头,别夸我,我也就记得这一句。”
陈父往垃圾桶里淬了一口,“你到里边等着去,话那么多。”
老房子的厨房本来就小,挤上陈若愚这样的大个子,就更麻烦了,两个人动一下就能碰到墙。
可陈若愚铁了心似的就是不肯撒手,但他脸色渐渐沉下来。
不等面出锅,他就夹起煎蛋尝了一口,“香!”
“香就多回家,别在学校给我惹乱子。”
陈若愚说:“知道,我昨晚儿上把电脑跟我妈葬一起了,顺带跟她说,家里一切都好。”
陈父不吱声,点点头。
“爸,我都跟妈说了,说哥可能很快要结婚了,你身体也很好,我也答应她会好好学习。”
陈父感慨,却无话。
“其实我都知道,从小到大你跟哥都无条件的包容我、照顾我,别说被别人家的孩子欺负,就是自己亲哥,也没让我受过委屈。”
陈若愚苦涩,“其实我都知道的。”
陈父不知道他具体知道多少,或者这个懂事的孩子早就知晓了一切。
只是他喜欢这个家,他过得很好,他爱他的爸爸和哥哥。
这个没有女人的家,却不缺乏任何程度的温暖。
陈父活到这把年纪了,相比气愤吴然当年的欺骗,他更欣慰他有两个儿子。
一个自律、懂事,从小就像个大人一样对他对话,像父子,更像对手。
他年轻时,孩子拼命长大;他老了,孩子又拼命希望自己再多摔几个跟头。
还有一个,善良、莽撞,从小到大犯过无数小错,让人哭笑不得。
但他心怀善容,他也能为别人的好坏欣喜、悲伤。
他赤诚到甘愿扮演一个长不大的孩子,依赖父亲,依附哥哥。
他们都大了,真好。
一碗面出锅,撒上葱花,喷香满满。
陈父老泪纵横,别过脸悄悄抹去,陈若愚就敞亮地多,边吃边哭。
一口面,一口汤,一滴泪。
嘴里念着好吃,真好吃,心里念着——
爸爸,哥哥。
余生,有我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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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周后,夏秋得空和陈言去了学校的奶茶店。
不过一年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