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晃便至下午申时。嵇云舒从来没有这样放松过,畅快过,但也感到了明显的疲累,便道干脆顺着路走回家,高岳便就随着她。
又走了一截,来到一幢颇为壮阔的府邸不远处。嵇云舒停下脚步,回望高岳,徐徐道:“多谢你一路相伴,奴家已到家了……”
高岳却似乎充耳未闻,一时作声不得。他惊疑的一会望望那府邸,一会看看嵇云舒。这座府邸,他前些日子来过一次,记得明明白白,这是大都督麴允的府邸!
“你……你住在这里?”
高岳竭力忍住心中的惊疑。但他的面色和他的语气,都清楚的表达了他的真实情感。嵇云舒是嵇绍之女,麴允却自姓麴,若论姓氏血缘,这两家根本不沾边;若论亲戚,那更不可能,纵使再亲近,也断没有平白无故住在亲戚家的道理。
思来想去,怕不是只有一个可能,嵇云舒莫非是麴允的金屋藏娇之美?
见高岳面色先是惊讶,继而逐渐变冷,嵇云舒本就聪慧兼且敏感,哪里揣摩不到面前人的猜疑心理。焦急、羞恼、不安、委屈等各种情绪纷沓而来,使她白皙秀美的脸,一下涨得通红。但强烈而脆弱的自尊心,让她紧紧的抿住了嘴唇,当下一句话都不愿解释。
“高都督,奴家要回府休息了,若是没事的话,你请回。”嵇云舒冷淡的道,连称呼都变得官方起来。
高岳勃然变色。既然是他人禁脔,为何还要告知未有婚配,为何还要与自己单独相处,为何还要有那欲拒还迎的作态。若是早知如此,他也绝不会心生好感从而刻意接近结交,结果末了当头一棒,让他感到自己真挚亲善的心,受到一种无情的侮辱和亵渎。
但话说回来,嵇云舒从头到尾,确实没有明白的说出哪怕半点什么仰慕爱恋的话来。真要论起理来,人家一句你自以为是自作多情,就足够让人无言以对了。对方根本没有任何承诺和表白,你凭什么要求这要求那的?罢了,自己昏了头又怪得谁来,只是想不到,嵇绍那般忠正纯良,后人竟然如此不堪。
“既如此,倒是我看错了,告辞!”
高岳面色铁青,一语双关道。他略略拱手,掉头便去,干脆利索的举动,清晰的表达出了决绝的心情。
望着高岳的背影,嵇云舒心中难过无比,她咬酸了银牙,拼了命不让眼泪流下来。在门卒沉默不解的目光中,嵇云舒低着头,提起裙摆小跑着进了麴府。
第二日一早,天色竟分外的阴沉,一片山雨欲来的气息。高岳却顾不上,收拾停当后便招呼了雷周两人,便要出驿馆去相询分拨粮秣兵甲等事宜,何事办妥,想要趁早回转陇西。正待要出去,门外却脚步声响,打眼一看,却是建威将军樊胜走了进来。
“下官樊胜,见过高将军!”
樊胜乃是五品军阶,虽然是京官,又刚接替了毕垒的负责警卫京畿与皇宫之宿卫统领,但见了正三品征西将军衔的高岳,自称下官没有任何问题。且樊胜本就对高岳很是敬佩,放低些姿态也是自愿的。
雷周二将,也上前来和樊胜见过礼。高岳打起精神,抱拳道:“樊将军,不必多礼。我也正要出门去问一问,未知朝廷分拨我陇西一应物事,何时可以办妥?”
“帝都京师,圣券隆渥,也留不住将军一颗似箭归心?”樊胜哈哈大笑,“所以说下官来的正是时候。高将军,我此来,正是要请你同去校场,清点朝廷分拨与你的降兵,待交割完毕,所有的事便都已经办的差不多了,你且再宽忍数日罢!”
初时,高岳在长安城下大败匈奴军,不仅杀伤无算,还迫使敌前军数千人器械投降。这些降卒,被逐一搜身,统一收拢看押起来。曾有不少朝臣建议,反正是敌国之兵,索性全部杀掉,还省的白白浪费大把粮食。后来麴索等高层与皇帝商议讨论数次,才决定不如收编拣选,打乱后重新编入急需补充的朝廷军队,再分拨两千兵员给高岳,也算是一个上好的人情。
樊胜引着高岳三人,便往校场走去。他性情直爽豪迈,高岳对他也很有好感,虽然相识日短,见面也不过寥寥三两次,但二人言谈之间,却没有什么冷场拘束,倒越发契合起来。
樊胜叹道:“高将军,可是非要回陇西吗?若依樊某人之见,一郡之地,哪里比得上煌煌帝都!将军不如留在长安。如今将军可谓是国之干臣,朝廷正倚为支柱,留在天子身侧,将军日后定当步步高升,前途无量啊。再说高将军这样的英豪,樊某等军中同僚都极是佩服,也好随时来请教,对于战阵用兵、个人武技方面,想必那一定是受益良多。”
他说的诚心诚意,高岳也不好意思直言拒绝,当下只好歉然一笑,婉转道:“樊将军抬爱之心,高某谢了。奈何地方上琐事繁杂,大小情宜都等着我回去安排裁决。此外,”他朝虚空处略拱一拱手,又道:“在其位谋其政。如今既然陛下任我都督秦州,说不得,地方上的军务,还是要回去整一整的好。”
樊胜还要相劝,高岳恳切道:“我陇西还有不少微时相从的老弟兄。如今遽然舍去,此非义士所为,我心不忍。樊将军!留待今后,若是再能为朝廷做些微末功劳,你我便又有相见之日了,可好?”
“哎呀,唉……这,好好。高将军,这天怕是要下雨了,昨日还是晴朗的很,老天爷的心情哪,捉摸不定!呵呵。”
樊胜嗟叹了几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