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军覆没的噩耗,让刘曜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但是望着阶下那几名蓬头垢面满身灰黑的军校,他又提醒自己,这不是在做梦。此番执行奇袭秦州的五千远征军,竟然只逃回来不到两百人,虽是事实,但刘曜无法接受事实。
为首军官,浑身是伤的跪在阶下,涕泪横流,哭诉不已。听闻事情缘由,刘曜腾地一下站起,拔剑出鞘,将面前案几疯狂的连砍带砧,直到那案几支离破碎烂成满地,殿中诸位文武,包括世子刘胤在内,也没有一个人敢上来劝解。
心中怒极的郁气,总算消散了些许。刘曜呼呼喘着,一屁股坐了下来,咬牙切齿道:“刘虎不过是国族的分支杂种,焉敢如此!”
众文武,闻讯也是满殿惊诧愕然,忍不住交头接耳起来。谏议大夫台产进言道:“臣启大王。刘虎虽然远居塞外,为人粗豪,但他毕竟是国家的重要藩镇,对朝廷也素来顺服,未闻有过什么悖逆情形。如今陡然荒谬恶得犯下这等罪恶之事,反而很是蹊跷,臣意大王还是暂息雷霆之怒,先去信责问刘虎,仔细盘查,莫要中了什么诡计,自伤手足才好。”
相府司马庞淳却忍不住道:“哪有什么蹊跷?刘虎本来就是塞北野人,只不过仗着先帝及今上的宠爱和信任,便骤登高位,沐猴而冠竟敢无法无天!”
呼延谟沉吟,又向那跪着的几名败兵问道:“尔等可保准是楼烦公刘虎么?若是刘虎,他为什么要冒天下之大不韪,悍然袭击朝廷军队?事关重大,又牵扯到国家屏藩勋贵,绝不可有一丝差错!”
那些败兵先是犹豫,反复思量后,又都是点着头应道:“他们自己介绍说就是刘虎,而且兰将军还没被杀害的时候,与他言谈之间,也是唤作楼烦公的。”
“我们先是被引诱进入了一大片草滩,然后被放火围烧,等到兰将军被突然杀死、兄弟们被烧得乱成一团的时候,他们的伏兵便四下暴起砍杀。我们很多人都亲耳听见了,刘虎不停地吼着,要将我们全都杀死灭口,然后将马匹物资等等,都抢掠走,做个干净买卖。”
“还有!都说刘虎面上有铜钱般大的黑痣,我们也都看见了,确实是有!”生怕众人不相信,几名败兵又争先恐后的印证道。
“利欲熏心,竟至如此么。”呼延谟面沉似水,无言的点点头,他也基本认定刘虎确实是罪魁祸首了。
刘曜和刘虎当初打过不少交道,刘虎对他很是客气,但他自觉对刘虎不过是平常之交,归根结底,刘曜不大看得上刘虎,虽然都是匈奴人,但刘曜觉得刘虎出身卑下,又野蛮粗俗,是个追名逐利的市侩人,不能够深交。朝廷若不是为了羁绊笼络,扶一助手,哪里能够轮到他刘虎来做皇亲国戚。
当下刘曜再也忍耐不住,重重一拍扶手,大怒道:“此獠丧心病狂,不可理喻!秦州乃是外敌固然绝不绥靖,但内患更是祸起萧墙不可玩忽。攘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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必先安内,孤意,立发大兵,北伐问罪!”
世子刘胤上前谏道:“父王!如今我长安大修,正值尾声,粮秣物资等,耗费颇多,暂时不好大举兴师动众,否则不就早对秦州动手了。依儿臣愚见,还是采纳台大夫之言,父王可先上书朝廷,向陛下汇报一切,同时发亲笔信去责问刘虎,等到陛下出面主持,或者看刘虎有什么反应和态度,最后再做计较也不迟。”
刘曜极度不甘。本来刘胤献的计策,很是可行,若是远征奇兵深入秦州腹地之后,竟然能够得手,那么便立时集中所有有生力量,以大军西进相呼应,一举荡平秦州;若是远征奇兵从此陷没一去不返,充其量也就只损失了一支偏师,伤不到根本。这样进退有据,让他很以为然。但现在竟然被半道杀出的自己人刘虎横插一杠,莫名其妙坏了大事,这让人如何能够窝得住火。
但早先攻破长安灭晋的时候,是刘曜自己默认并纵容了数万匈奴兵卒疯狂的烧杀抢掠,将一座雄浑的帝都,给蹂躏地气息奄奄。结果等到自己被晋封相国、长期留驻长安镇守关中了,因为长安被自己人破坏的太过严重,无奈又只得征发十数万兵民,来重新修补扩建。他前几日还在郁闷的想,这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自作自受。
因为牵扯的人力、物资、军需、钱粮等等成本很高,再加上对秦州的两次攻势,都以失败告终,刘曜当下确实无力再另外集结数万大军,北上边塞讨伐刘虎。最少最少,也得等到明年,自缚的手脚,才能略为放松些。
总之一句话,现在的他,是有心却无力。
下面满殿文武七嘴八舌,但后来都拿眼睛望着他,等他做最终裁决。强忍住想撕碎一切的冲动,刘曜吸了一大口气,终于恨恨地开了口。“……好吧!孤便暂且克制,就依台大夫之言。上疏陛下,并移檄切责刘虎,且看他态度!”
塞北上河套,头曼城。
作为远离中原的极北之地,头曼城是当年匈奴第一代君主、头曼大单于的驻跸之所,并以头曼城为中心,建立了北方游牧民族的第一个强大的国家政权。他的太子冒顿大单于虽然弑父自立,但冒顿的能力与头曼比起来更加逆天,在冒顿手中,建立了匈奴人最为强大的国家,甚至威逼汉高祖一度抬不起头来。
冒顿之后,头曼城作为漠北雄城及正统的匈奴王庭所在,历朝单于于此兴起或离去。代代相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