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成有些担心道:“将军是说,咱们围城打援?主意是好,但是据说下辩城的氐兵,都是精锐,实力强盛,且有一万五千人之众。咱们兵力少,实战经验也少,这样怎么打援?”
“杨茂搜如今肯定惊疑不安,要自保下辩为重,能派出半数军队,七千人已经是极限了。咱们目前,还有近三千敢战禁军,且正是要通过不断征战,才能让其不负精锐之称。此外还有四百名厢军可做臂助,只要指挥布置得当,怕他作甚?”
“咱们就在这西和城下,将来援的敌军击溃,让城中守军彻底死心,到时再去劝降,事半功倍矣。”
高岳自信从容的模样,让在场诸将都吃了一颗定心丸。骨思朵连连颔首,又道:“将军,先前在土山俘虏的那一千多氐兵,留着也是隐患,不如现在全数杀了,也好给冯兄弟报仇。”
骨思朵粗蛮胡人,几仗打下来,杀人杀的手顺,对他而言,杀一个和杀一千个,也不过是费点时间的区别,于是便面不改色的建议,尽杀俘兵。
高岳出兵前,曾立下重誓,要屠尽武都氐人以为冯亮报复。此刻他心中也极想依骨思朵建议去做,但那些俘兵,还有用得着的地方。
高岳唤来左右道:“去将所有降卒,除了杨万夫以外,尽数割去双耳,等我命令后再全部放了。”
此言一出,在场皆大吃一惊。何成都忍不住疑道:“将军,既然好不容易捉住这些人,要么杀了要么严密看押,奈何全都放了?”
高岳一笑,道:“兵者,虚虚实实也。一千余降卒,狼狈哭号奔回,足以加剧下辩惊疑之心,且降卒俱被割去双耳,更足以震慑敌军,乱其心境。我军届时正好乱中求胜。”
高岳说着,探起身子,扫视一番众将,缓缓道:“关键是,这些降卒,留在此处,也是个隐患,我军兵力毕竟不够雄厚,万一彼等暴动,西和城再趁势杀出,下辩方面援军也正巧赶到,那我们一个都别想活命。”
何成虽然还有些想不通,但是高岳的用兵还是无可置疑的,且主将命令怎能抗拒不遵,当下便拱手得令,出帐而去。
高岳又随即叮嘱一番,陇西军便在城外安下营寨来。高岳待帐中诸将都出去,自己却陷入了沉思。镇静自若、成竹在胸都是做给众人看的,他是主帅,不由不如此。但是军机战阵,瞬息万变,世间哪有万胜法门,只不过多加留意抓住稍纵即逝的机会罢了。
陇西军目前士气可用。但是据说杨茂搜麾下的下辩氐兵,更是勇敢精悍。以我军初出山林之乳虎,对敌下辩经年老辣之恶狼,究竟胜负如何,实在不敢预料。只是,走到这一步,譬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只有咬牙顶上,不但要上,更且要赢,一定要在实战中把兵卒都磨练出来,否则,将来如何面对实力更为强劲的匈奴汉国大军?
来!看看我手中长枪和你杨茂搜的战刀,究竟哪一个更锋利一些。高岳往后重重一靠,目光变得阴冷。
杨坚头骑在马上,正率领五千精锐子弟兵,在赶往西和的路上疾行,带起了一路烟尘。他今年不过才二十二岁,却已经在武都乃至阴平氐人中,赫赫有名。他有名,还真不完全因为是氐人大首领杨茂搜的次子,而是杨坚头年纪轻轻,却已被公认为是陇南氐人中第一勇士。
这个名号,在以勇武精悍而立身的氐人中,实在是了不得的荣誉。前几年还不觉得,这几年,杨坚头便经常在想,就自己这样的威望和身手,将来却只能屈居兄长杨难敌之下,终身为臣,这是凭什么。
那自诩为礼仪之邦的汉人,也十分尊崇勇武之人。那西楚霸王名号,流传至今,没有人不敬仰。何况我羌氐之人,自古以来便崇尚武力,以强者为尊,所以小小的部落,人数也不算多,却能从古到今,在汉人的绝对优势的统治下,始终能占有一席之地,不至亡族。
便是父亲,当年也是凭借过人的勇武,赢得了族人的一致推举和拥戴,才顺利的从祖父手中接过王冠,成为了武都氐人的第五代王。为什么到了自己这一代,规矩就变了,父亲竟然立了武功身手远不如自己的兄长杨难敌为继承人!
“难敌沉稳多谋,有王者气度。”这是父亲的原话。杨坚头表面不说,心中不值一提。这算什么,为兄长那无勇之人找的借口吗。按照祖宗的规矩,将来氐王的王位,就该是我杨坚头来坐!
杨坚头一念及此,便愤懑难耐。兄长杨难敌身手也只不过略胜凡人,奔走跳跃、格斗厮杀的手段,杨坚头就算自缚双手,也能笑傲于他。便是论及相貌,杨坚头也确实比杨难敌高大矫健,英武伟岸。在杨坚头眼中,兄长只不过比自己早出生了四年,其他一无是处,便是想破了脑袋,也想不明白,这样的人也配做氐王的继承人。
座下骏马,扬蹄轻跃,奔过了一道沟坎,将杨坚头有些走神的思绪,又拉了回来。如今这样紧急的时刻,为什么还要想那么些不相干的,杨坚头用力眨了眨眼,将注意力集中起来。
前日,父亲接到了西和城派人冒死潜出、仓惶送达的奏报。言道陇西太守鹰扬将军高岳,已发兵至西和,我军土山一战,援军尽墨,杨万夫被俘。西和城守军出城,与敌接战,又是失利,没柰何退守城中。如今内无粮草,外无臂助,真正是坐困愁城。万望大王以西和万千族人为念,速发精兵来援,满城垂死以待。
杨茂搜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