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薛承了人家的好意,所以在给家具钱的时候,就多算了几分,算作是消息钱。
主人家虽说最后也没落到什么好处,但到底手里头有了点实际的东西,也就不太介怀了。对老薛道了谢后,带着家人即刻搬离了此处。
老薛觉着那家人离开的模样有些仓促,心下有些奇怪,不由怀疑起这宅子是不是有什么不妥来。
若是鬼神出没之说,他倒是不怎么怕。行走江湖这么多年,什么没见过,还怕这些个。
莫非……
老薛脸色凝重,背着手转向宅子的背面。
这所宅子紧靠着李家,两处仅仅隔了两堵墙。
老薛暗自沉思,突然想到了什么。他快步走进屋子,从自己的包袱里拿出那叠在京城就打探好的消息来。翻了好几张后,他抽出其中一张图纸来,舒了一口气,弹了弹那张纸。
“总算是叫我找着了,还当是落下了。”
这张纸正是李家宅子的图纸。
老薛的手指在图纸上,沿着李宅的外墙划过,最后停在了一个地方点了点。
就是这儿!
李家东北角缺的那个口子,就是自己刚买下的这所宅子。
李家的宅子整体是个略显正方形的地形,只是独独缺了东北角上的一块儿。从风水上来说,缺了这一块,就是缺了整个家里头的气运。
难怪这么着急买呢,原来是因为这个。
老薛放下图纸,两眼如炬地盯着那张纸,仿佛要将那纸给烧了。
李家为了能买到这宅子,想必对先前的主人家施加了许多压力。那主人家实在不堪其扰,便将宅子火速脱手。整个南直隶的人都不会来买,也只有自己这个不明就里的外头人才会出手。
这么着急出城,大约是担心被李家发现之后找自己的麻烦。要晓得,此处官府应是与李家关系极好的,他们在去写过户契书的时候,就应当派了人去通知李家了。
不知道那户人家怎么样了。
老薛在屋子里来回走了几圈,最后实在放心不下,换上了夜行衣,趁着夜色的遮掩出了门。
方才那户人家是朝着南门去的,此时应当是在离此处不远的南郊。
老薛蒙着脸,凭借矫健的身形,在巡逻官兵不察觉的时候翻出城墙。
站在城外,看着面前多条岔路,老薛想,如果他是那户人家,会选择什么样的路。若要躲避李家的耳目,应当不会选择大路。那儿虽然好走,却没什么遮挡物,倘有人追上来,一抓一个准。那最好的,必是能运输行李,比较好走,又能够有足够遮挡物的路。
老薛拐进右手边第一条小道,将身形淹没在及腰高的草丛中,防止城墙上的官兵们发现自己,同时也发现了这里的草有被马车压过的痕迹。
还很新鲜。
就在这痕迹不远处,还有一些浅一些的痕迹。老薛转头看着自己走过的路,确定那些是有人走过的痕迹。同样也很新,而且草被压的地方相隔极近,是赶路时疾步走的痕迹。
老薛突然有种极不好的感觉。他抓紧了时间沿着这些痕迹一路追过去。还未到地方,就闻到了一股浓郁的血腥味。
附近只有风吹过草的动静,并没有别的声响,连人的呼吸声都没有。
老薛到底心沉了下来,他直起身子,一步步地朝血腥味最浓的地方走过去。
板车上被推倒在地上,上面的行李洒了一地。而周围,四散着几具尸体,有老有少,年纪大的满头白发,年纪小的才堪堪总角年纪。
老薛低下身子去探那些人的鼻息,无一例外,都已气绝身亡。他将那个满头白发的老者睁着的眼睛缓缓合上,咬牙切齿地暗骂一句,“畜生!”
他抬眼四望,发现远一些的地方,还有草被压下去的痕迹。赶忙跑过去,果然又是两具尸体。这是一男一女,男的压在女的身上,应是想替她挡刀子。只是杀手一刀穿过了他们两人的胸口,正好刺了个窟窿。
老薛翻过最上面那具尸体,正是那个把房子卖给他的主人家。下面那个,便是他的妻子。
草上的血虽然已经凉透了,但尸体却还是温热的。
老薛点了点数,发现竟一个都没活下来。他叹了口气,从那户人家的行李中取了个称手的工具,就地挖了个大坑,把这户人家给埋一块儿。不过却没有给他们立碑,怕那些杀手回过来把坟给刨了。
做完这些,老薛便趁着天亮之前回了城中的宅子里。
躺在那张主人家留下来木床上,老薛久久不能闭上样。他想起临走前,薛简对他的叮嘱,让他万不要多管了闲事。只可惜这千叮咛万嘱咐,老薛怕是管不了了。
“到底还是要违了主子的意啊。”老薛翻了个身,良久,长叹出一口气来。
他的性子本就如此,否则也不会在当年那般危急的时刻救了薛简。这般打抱不平,嫉恶如仇,让他与毕元几十年未曾相见,也让他失去了真心相待的女子。但老薛控制不了自己,天生的便是如此,又能奈何?他不想改,也不愿改。
没多久天就亮了,一夜没睡的老薛起来收拾宅子。虽说只是个临时住着的地方,但也得叫自己舒服了。
老薛拿了把扫帚,将院中的落叶扫作一堆。他看着空旷的院子,心里想着,那户人家昔日的情景会是怎样。
白发苍苍的老人家在树荫下踩着纺车,总角年纪的小姑娘手里拿着一串父亲刚买回来的糖葫芦,蹦跳个不停。也不管自己奶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