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珏强忍着悲痛,道:“夫人,咱们如今该是拿个法子,正式进李家去搜一搜。”
谢凉萤在屋子里来回踱步,忽而问道:“城外可有乱葬岗?”
“自是有的,就在城东稍远的山上。我们来的时候打北边儿走的,所以并没有经过。”双珏道,“夫人的意思是?”
“去乱葬岗随便找具未下葬的死囚尸骨来,埋在李家的南边儿墙根。记得要埋浅些,容易被人找到。”谢凉萤又想了想,推翻了自己的想法,“不,把尸骨散落在府外的排水小道那儿。这几日南直隶多雨,一旦被水一冲,尸骨就会散开来,到时候整个城里都会知道这事儿。咱们也不用特地安排人去挖出来,平白添了道风险。”
双珏应了一声,自去乱葬岗找尸骨。
谢凉萤虽说拿定了主意,却到底不敢托大,径自去找了魏老夫人和老王妃,向她们全盘托出自己的计划。
魏老夫人和老王妃听完后,对视一眼,道:“我觉得倒是可行。”
老王妃也道:“待大雨之后,尸骨会顺着李家那排水道,一路散落在整个城南。到时候人心惶惶,便是随便找个与李家有仇的去告官,也是有理由的。”
谢凉萤得了她们的点头,便放下了心,静待双珏回来。
三日后,南直隶下了整整一夜的大雨。
双珏穿着根本挡不了雨的蓑衣,趁夜将尸骨放在最靠近李家花园的排水道,然后躲过了宵禁的巡逻队伍,又溜回了冯相府中。
谢凉萤和曾氏一直在等她,见她一身湿漉漉的,仿佛刚掉下了河里的样子,忙让她去房里换衣服。
双珏被雨淋了一身,冷得不行,赶忙回了屋子。
谢凉萤早就让下人烧好了洗澡用的热水,双珏泡在木桶里,洗去一夜的疲惫。没泡一会儿,双珏就起来擦头发,她知道谢凉萤还在等着自己过去回事儿。
冯府的下人此时端来了一碗刚熬好的姜汤,敲了敲门,得了双珏的应,才进来。她将姜汤放在桌上,“双珏姑娘可快些趁热喝了,这还是你家姑娘特地嘱咐我们厨房熬的。”
双珏笑着道了谢,端起姜汤一饮而尽。姜汤用的是极好的老姜熬的,辣的很,祛寒效果自不必说。双珏刚喝下,就觉得身上暖呼呼的,竟隐隐有要发汗的迹象。
送姜汤来的丫鬟,见双珏喝完了,便又带着碗回去厨房。
将半干的头发盘好,换上干净衣服,双珏就精精神神地去见了谢凉萤。
谢凉萤见她过来,忙让人坐下,叫曾氏替她搭脉。
双珏一边将手伸出来,一边笑道:“夫人大可放心,不过淋一场雨,算不得什么的。”想她过去出任务的时候,冰天雪地里头呆着也不能吭一声。若是病了,也得撑着将任务完成了。
谢凉萤却不这么想,“女孩儿家最怕的就是受寒。你现在年纪轻是不打紧啊,但以后若是嫁了人呢?要生孩子了呢?我记得你每次来癸水的时候都疼得厉害吧?全是以前落下的病根,现在趁着我还舍不得将你嫁出门去的时候,赶紧地把身子给调理好了。”
双珏没想到谢凉萤竟这般心细。下人与主子不一样,主子疼了,还能躺在床上歇着,下人可没那么好的待遇。疼了也得忍着伺候。那点疼对双珏而言,还能忍,并不是断了手脚,疼得极厉害。只是那种并不剧烈的疼,钝钝的,却很是磨人。
曾氏搭了会儿脉,笑道:“阿萤果真看人仔细,看不是宫寒之症?”她看了眼双珏,“可不能仗着年纪轻就不当回事儿,等上了年纪有的苦头吃。”
双珏不好意思地一笑,心思飘到了很远的以后。
谢凉萤并不问双珏把事情办得怎么样了,她是知道双珏性子的。倘若事情不顺利,或是没完成,双珏是断不会就这么被她说服先去洗漱,而是当即跪下请罪。
如今她们已经把该做的事都做完了,就等着看老天爷,愿不愿意站在他们这边了。
一夜大雨,将整个南直隶洗的干干净净。天空碧蓝碧蓝的,飘着朵朵白地几乎透明的云彩。空气里弥漫着刚下过雨后的带着泥土芬芳味道的清新,街上夯实的泥地被雨点打出一个个小坑来,被人踩实了之后,又恢复了平整。青石板上的坑洼中带着一个个小水坑,照映出碧蓝的天和白云。城里的人们见停了雨,纷纷出来。
城中的一日,就这么开始了。
南直隶的应天府中,府尹正从小妾的房中被伺候着起来。南直隶不比京城,要上朝。官员们到衙门里点个卯,就能捧着本书,倒碗茶,消磨掉一天。如应天府这般,只要无事,就是点卯都用不着了。反正一些琐事自有下头的人去办。
应天府尹的师爷早早儿地就在衙门里头急得团团转了,但府后头是府尹的后宅,里面全住的女眷,他一个大男人轻易不好过去。虽已经叫了小厮进去催,但心急如焚的师爷觉得滴漏每漏下一滴,都是过去了一年。
好容易见到了打着哈欠出来的府尹,师爷忙躬着身上去,连平日里的问好都忘了,直道:“大人,出事了!”
一句出事了,生生将府尹还没打完的哈欠给塞了回去。他正色道:“何事?”
南直隶是陪都,素来天和人安,没出过什么大事。城里住着的人,除了李家那个刺头,就没旁的人需要他操心了。府尹的心提了一下,莫非是李家出事了?那自己恐怕得赶紧过去一趟,万一得罪了那个难缠的李老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