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是用了什么歹毒的方法,都炼成三寸来高。
它们一只连着一只,仿佛被一种强大的力量穿了起来,所以才连成了三道,看起来就好像是银色的流水。
粗看时不见什么端倪,细看便能看出这一只一只魂魄都保留着生前的模样,无一不是妙龄的女子!
或清丽或婉约的面容,或娇小或丰盈的身躯……
甚至连眉眼间的感觉都那般鲜活,若非暗丝丝缕缕的怨毒破坏了原有的真纯,几乎全如生前一般动人。
这都是这一片雪域上那些成为佛母明妃的女子啊,无辜而无知,因为她们毫不怀疑的虔诚,丢掉了自己的性命。
见愁是永远无法忘记的。
无法忘记自己当初潜入雪域初见的那个叫做桑央的小姑娘,也无法忘记在她救了她后被她手持割鹿刀伤了肩膀时的痛楚,更无法忘记谢不臣一剑点杀她之后,她倒下时的眼神……
分明是距离苍穹与神明最近的雪域佛国,可为何这干净澄澈的冰原下,却埋藏着如此多令人发指的恶呢?
何等卑劣而残忍的手段!
便是见愁在明日星海所看见的那些妖魔道的修士,都做不到这种地步!
三道银色的流水,如同拥有自己的意识、自己的怨气一般,在甫一出瓶的瞬间,便如毒蛇一般从三个不同的方向向见愁袭去!
她们并非禁止,所以大五行破禁术不能破。
见愁风雷翼一展,雷电之力在虚空中穿行,便待要将这阴灵炼结而成的“锁链”挥断。
可没想到,磅礴的虚影并那风雷翼上一枚枚翎羽轰然撞至这锁链之前的时候,无数的魂魄竟应声而散!
它们原本一体,如今却如流星一般崩碎!
一张张婉约秀美的面容,瞬间染上无尽的阴郁狰狞,无不迎风就长,全数露出了尖利如蛇一般的獠牙,重向见愁扑来!
无穷尽!
洪水决堤一般!
密密麻麻,一眼看去简直连眼前整片天空都被遮满,哪里还看得见半点圣祭阵法的影子!
见愁瞬间陷入了苦战。
便是她有再大的本事,也无法迅速从这被“围攻”的困局之中脱出,更不用说宝瓶法王也不是省油的灯,他不断催持着宝瓶,以使瓶中更多的魂魄涌出,同时还以手指尖敲击着宝瓶的瓶口,发出先前那种尖锐的笛子破音一般的啸响!
每响一声,天地间的呜咽便重一分!
两人交战这样大的动静,自然不可能不被圣殿上其他的僧人注意到。只是他们同时注意到的,还有此刻圣湖之上的异象!
圣湖伽蓝!
向来是与这一座圣山齐名的所在,因靠近苍穹,而被雪域所有信众视作神明的居所,“伽蓝”二字所意,便是僧舍。
传说圣湖中居住着神明,可谁也没有想过,竟然有亲眼目睹的一天,更没有想过……
所谓“神明的居所”,或恐是一种误解。
因为他们竟然眼睁睁地看着那一片浪涛席卷的湖泊从湖底升了起来,随即化作了深蓝的长发,深蓝的丝绸,披在了那拥有惊世容颜的女子肩上!
是湖妖,还是神明呢?
寂耶人在虚空之中,少年本该青涩的面容里,竟带着一种奇异的、挥之不去的沧桑。
只低低念了一声:“伽蓝……”
一念是神佛,一念是妖魔。
他抬起眼眸来,与她对视。
这一刻,若见愁没有全身心投入与宝瓶法王的交战之中,只分得一分心出来,便能轻而易举地发现,传说中的圣子与传说中的神明,竟长着极为相似的面容。只是一者阴一者阳,一者清隽,一者柔美,往往容易被人忽略罢了。
伽蓝却没有唤他的名字,而是在注视他片刻之后,将那与圣湖一般高旷寥远的目光,递向了头顶仿佛触手可及的苍穹!
无尽暗红的丝线,无尽倾泻的金光!
没有能够照亮这愚昧的人心,只是照亮了她脚下那一片铺陈开的、仿佛没有尽头的废墟……
湖水已化作了她的衣袍,原本圣湖所在的位置变成了一座巨大的深坑,深夜的阴影里,它太深了,本该是什么也看不清晰的,可今夜,偏有头顶这一座阵法!
于是下方为湖水深埋的一切,都展露在人眼前。
那是连成一片的破败僧舍,那是一座挨着一座的倒塌殿堂,更是一尊接着一尊残缺的佛像……
这一片废墟的格局与形态,分明与圣山上那一片恢弘的圣殿,一模一样!
只是相比起此刻的圣殿,它太旧、太破了。
残垣断壁之间,横陈着不知多少年前留下的无数白骨骷髅,骷髅上覆着的破布烂衫,依稀还能看出僧袍的模样。
伽蓝已经不记得自己是如何从这一片恶土中生长出来,也不记得自己与这无尽的枯骨有什么样的渊源。
多少年过去了?
今日的杀戮与人性,与昔日的杀戮与人性,竟然依旧没有什么两样。
她听得到那无数女子阴灵呜咽的声音,也听得到这天地间响彻的吟诵之声……
可这些都不是她想听到的声音。
她只是这样怅望了很久,才重垂下眸光来,看向与自己相对而立的圣子寂耶,浅浅问道:“会结束吗?”
寂耶无法回答。
于是伽蓝笑了一声,那笑声散入了风中,她整道透蓝的身影,也像是化进了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