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郑文翰这么一说，尉迟宏、邓铮二人的目光俱都投向了立在门口的额尔德特幻萍。
邓铮发现这姑娘似乎特别爱靠墙，得空就贴着墙边站。
这会儿，斜倚着房门，双手捧着瓷白色的马克杯，任氤氲水汽蒸腾，悬在睫毛上颤悠悠的。一向明净有力的眼神儿，难得有些邈远、萧索。
“得！晓得了，依幻萍你的脾气，肯定又是扭头就走，一拍两散。就当我啥也没问。没关系，弟有的是人脉，回头再给你介绍一更好的机会。”
郑文翰人精似的，一看幻萍这模样，就知道这事儿铁定又处理得很硬、很不委婉。
“谁跟你说一拍两散了？姐今儿个还跟那腌臜老夯货一起吃饭呢，就在你那地儿不远，要不然你一电话，我十分钟不到就屁颠屁颠过去了？我是你爹，你妈，还是六翼大天使啊？！”
郑文翰、尉迟宏悉数一惊，面面相觑。
尉迟宏急道：“幻萍，你小心着点，这是与虎谋皮啊？”
郑文翰深知里边道道，则更直接，眼神闪烁，迟疑道：“……贼不走空，今天既然再见了面，那副导演，就这么轻易放你走了？”
“呸，你们俩想哪儿去了！今天人可不少，好几个剧组说得上话的人，还有出品方的一名代表，我们入围到面试最后阶段的四个演员，一共十几个人在一起。要不然我肯定得考虑考虑。再者说，姐我单枪匹马从草原来首都，考了三年。读书四年，可都不是白混的，知道今天要见那老sè_mó，昨晚临睡前特意吃了七八瓣生大蒜，早上起来也没刷牙。发酵了一夜，那味儿重的，别说那老sè_mó不敢近身。今天一整天，姐身遭一米之内。蚊蝇辟易、寸草不生！”
听她说的有趣，郑文翰、尉迟宏、邓铮三人先是目瞪口呆，继而放声大笑。
邓铮心道，这姑娘厉害。可不是任何人都能想出这刁钻法子的，不过这样一来，怕是角色很难拿得到吧？
果然，郑文翰笑过之后，很快提出了疑问：“唉，幻萍你这又是何苦。直接不过去就得了，这样子勉强自己，角色也拿不到。像这样面试到最后阶段，只剩几个人小范围竞争的时候。各种明里暗里的较量就都来了。那副导前日暗示过你之后，看你今天同意过来，以为有谱。估计兴奋得昨晚觉都没睡好，你今天这样是狠狠摆了他一道，但又有什么意义呢？”
“我没想过要恶心他，我仅仅是为了自保。”
幻萍淡淡说完，侧头，拿手指卷了卷发梢。自嘲一笑：“至于今天为什么还要去，是因为我已经面试到了这最后一步。哪怕这个机会只有万一，我也一定得去。成不成让天说了算，但我决不能因为害怕或者嫌恶某人就自己先放弃，那样的话，我蜷缩在这个仅有5.5平方的小房间里，每天起来对自己喊三遍加油努力的意义又在哪里？我肯定会第一个瞧不起我自己！”
幻萍的话，让房间内陷入一片安静。
邓铮作为曾经在北京地下室里缩着，冬天因为熬不过去跑到废品收购站偷棉被的过来人，自然能够理解她、以及尉迟、文翰他们的感想，但还是忍不住感慨道：“说句不中听的，你这样的性子，真不太适合在这圈子里混。”
“用不着你来教我？知道不中听就把上边拉链拉好！”
幻萍听到邓铮的声音，顿时火气不小，冷冷回了一句。
罕见的不友好让郑文翰和尉迟宏二人俱有些讶异，尉迟宏忍不住帮腔道：“……我觉得邓言说的有理。”
“有理又怎么样？在这行投入了这么多时间金钱，现在还能回头吗？”幻萍徐徐叹了口气，“有时候我真心羡慕你和文翰，你这人耐得住寂寞，有团队意识，一步一步稳扎稳打，还早早练就了一身剪辑师的扎实底子，就算将来真的演艺这条路子走不下去，只需要转个身，未必不能成为剪辑师这一行的翘楚人物，最起码温饱小康活的滋滋润润没问题。文翰更是这样，我虽然不爱看小说，尤其武侠，一个字也读不进去，但我身边也有不少追捧《神州武侠》的人，对于文翰信手涂鸦的那几个中篇可都是印象很深刻的。再说，要是写得不好，金梁那么眼高于顶的大人物，能让手下编辑三番五次的给他打电话吗？”
听到这里，邓铮不由摸了摸鼻子，忍不住瞥了郑文翰一眼，这厮油头滑脑的，一脸浮躁，真有这么牛掰？怎么从来没听顾、李二人提过呢？
看来回头得抽时间过问一下，真有天赋异禀的小牛，还是得着力好好培养一下。
幻萍继续道：“所以，文翰你以后闯得累了，能沉淀下来了，做编剧、写小说，绝对大有可为。但是我呢，我是从幼师的岗位上辞职来考电影学院的，破釜沉舟一条路，原单位的编制没了，这几年也就学会了个演戏，除了这个，我真不知道自己还能干什么了！说实话，我可不像你们俩那样分分钟准备着为梦想两肋插刀，我当初入这行就是觉得有趣、能扮演不同的人生、能赚大钱，但现在我已经早不这么想了，在这个圈子里，想干干净净赚份钱养活自己真心越来越难了。我要是有你们俩的天分、本事，会写小说，能剪辑，明天我就敢让这劳什子演艺梦想见鬼去！”
尉迟宏有些不落忍，出声安慰道：“幻萍你人好，长得漂亮，气质也佳，不是早就在平面模特圈内拿到一线薪酬了吗……”
幻萍嗤的一声轻笑，翻了个白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