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好了……”
一个一脸惊恐和绝望的士兵,连滚带爬从长街的远处跑来。
张残不由皱起了眉——眼下军兵的士气前所未有的高涨,这个不长眼的家伙却从老远就狂吼“不好了”。真要严格说起来,这家伙这样的行为,轻则被打个几十大板,重则甚至会被砍头。
毕竟那时候的人是很迷信的,出征之前一定要有个好彩头。所以这“不好了”三个字,太过晦气了。
“叫唤什么?爹死了还是妈死了还是爹妈都死了!”
张残劈头盖脑就是一嗓子咆哮。
“有……有几百蒙人,从西门杀了进来……”
那士兵的脸上不仅是惶恐,更是绝望。
张残断然道:“这怎么可能!西门有我重兵把守,兼且墙高河深,只吊桥可供出入!最近全城戒严,蒙人难不成全部飞进来的?”
那士兵张大了嘴巴,看样子似乎呆了一样。张残见他这个样子,又气又恼,上去左右开弓啪啪两巴掌:“再胡说八道,老子一刀宰了你!”
那人被张残两巴掌打得头蒙眼花,但是却是回过了一点神:“是……是谈蛟带人作乱,放了蒙人进来……”
张残脑袋嗡地一声,彻底愣在了那里。
因为木小雅之故,张残大下辣手,将谈蛟废成了太监,并且也逼死了谈蛟的父亲谈桂文,彻底砸了洗剑池的招牌。
当时因为张残敬重谈桂文,兼且谈蛟武艺低微,势单力薄,所以张残给他留了一条活路。
哪曾想,这个张残几乎都要将之遗忘的小角色,却在背后给了张残致命的一刀!
不用想,谈蛟肯定是暗中与蒙人勾结,商定城破之后借助蒙人的势力取了张残首级此类的条件。
但是张残现在却连咬牙恨他的念头都升不起来,却是转过头,呆呆的看着聂禁。
聂禁的动作一直未变,仍旧是刚才鼓舞着士兵的士气那样,一把唐刀斜指着青天,梦离刚给他披上的红色披风也在层层叠叠的杀气吹拂下,烈烈作响。
然而他的脸上,那原本的信心满满和凛冽的森然,此时变得呆滞,或者说一种绝望的麻木。
怎么会这样?
怎么会这样?
怎么会这样?
即使是再没有眼光的人,也能从一张张大同府军兵的脸上,读出“怎么会这样”这五个字。
就在几个呼吸前,这些人还看到了胜利的曙光,还受到聂禁的感染后觉得全身都充满了力量。而几个呼吸之后,他们的感觉,很“神奇”地经历了从天堂的美好到地狱的绝望这样的转换。
“我们去挡住他们!”
值此关头,居然是金倩先沉稳了下来,率先出声。
然而无论是张残还是聂禁,乃至成百上千的大同府军兵,都仍旧呆若木鸡。
“都傻了吗?”
周心乐也叫了一声:“要不大家就在这里站着,等着蒙人把我们像是杀鸡屠狗一样全部杀光!”
然而仍旧没有一个人说话。
所谓初生牛犊不怕虎,金倩和周心乐没有亲眼见识过蒙军的勇猛,所以不知道蒙军的可怕。
毫不夸张的说,蒙军的战斗力,是张残有生以来见过的最为强大的军队!即使之前己方处于高墙之内的防守,依然不能从蒙人手中占到便宜。若非每每在关键的时刻,有聂禁挺身而出力挽狂澜,那么曾经号称固若金汤、被侵犯无数次都安然无恙的大同府,根本不能在蒙军的强攻下撑住半天。
正面与蒙人交锋,至少眼下的这支军兵,只会被蒙军在玩笑间摧毁成齑粉。
“我们守不住了!”聂禁终于开了口。
斜指苍天的唐刀,也拖到了地上,就像是一个倔强而骄傲的人,最终垂下了他宁折不弯的头一样。
聂禁笑了笑,但是这么难看的笑容,万幸梦离不再,不然肯定会对聂禁的印象大打折扣:“诸位逃命吧!千万别分散,一起杀出西门去!聂某会在这里为诸位挡住蒙人的正面攻击!”
言罢之后,聂禁没再理会诸人,握着唐刀,迈步向城墙之上走去。
士兵们哄然之间乱作了一团,彼此交头接耳着。
张残心里憋得难受,这本来该是一场可歌可泣的反击胜利,但是到了现在,却因为一个卑鄙又无耻的小人,将这即将到来的胜利化作了一场无穷的灾难。
“谈蛟!”
张残终于念叨出了这个名字,咬牙切齿地说:“老子真该将你碎尸万段再挫骨扬灰!”
交头接耳的低声翁鸣,张残只觉得一阵烦躁,嚷道:“还愣着干什么!赶紧逃命去吧!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我们的家在这里,我们的家人在这里,我们能逃到哪里去?”一个面色刚毅的中年男子走了出来,“我们死,也要死在大同府里!”
“对!我们死也要死在大同府里!”一石激起千层浪,大同府的军兵,居然在这最后一刻,又重新变得慷慨激昂。
情绪最能感染人,其中本来还有不少犹豫不决的军兵,在听到这样的话后,脸上也是咬牙切齿了起来,变得有些狰狞!
不过这种狰狞,此刻真的好生附有男子气概。
“诸位逃命去吧!”
又是那个刚毅的中年人说道。
张残刚动了动嘴,那人却是看着聂禁,有些崇敬地说:“只要他能活下去,我相信,在将来的某一天,就一定能够为我们报仇!”
张残再次动了动嘴,还没有说出话,那人哈哈一笑:“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