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宝钗也笑着接道:“不过是顽罢了,哪里那么认真,若真论起来咱们作诗算什么,没得传出去惹人笑话。咱们女孩儿原不该识字,既认得了字也该用在正经地方,这作诗作词原是玩闹消遣,针凿女工方是咱们的本分。”
这话一出气氛无形中便微微一变。
青筠留心一看,果然见黛玉面色不好,却因在自家待客,宝钗是客人,不好反驳。探春微微皱眉显见得的是赞同,却似有所顾虑佯作没听见,迎春是个木头人,这会儿只满眼看着红艳艳的石榴花儿目不斜视,反倒是最小的惜春情绪毫无掩饰,愤愤的一哼。
“宝姐姐的话我却不懂,若咱们女孩儿不该认字读书,那宝姐姐怎么就读书了呢?我还听说宝姐姐自幼读书,博古通今,再没有不知道的书。若咱们女孩儿果然不该读书,宝姐姐岂不是后悔死了?也该再找个什么神仙方儿来配丸子药,一吃下去什么书都忘了,只管针凿女工的本分。”
惜春这番话真真是说的刁蛮刻薄,且话中有话,还影射了宝钗所服用的“冷香丸”。那什么神仙方儿,一堆的花儿朵儿的,贾府上下都传遍了。偏生惜春一贯的性子乖僻,脾气上来嘴里不饶人,直刺的人下不来台也常有。
这道怪了,薛家才来几天,怎么就得罪惜春了?若没得罪,哪怕惜春果真说话直也万不会如此不给颜面。
薛宝钗是个稳得住的,哪怕被挤兑的尴尬脸红,却很快便恢复如初,口中淡淡轻笑道:“原以为只颦儿口齿伶俐说话不饶人,想不到四妹妹也如此厉害,我算是领教了。”
青筠睨了薛宝钗一眼,故作疑惑的问:“颦儿是谁?”
薛宝钗笑道:“还能是谁?自然是林妹妹。这还是宝玉取的字,说妹妹眉间若蹙,若取字,莫若‘颦颦’二字最妙。”
“薛姐姐快别说这话!”青筠不轻不重的截断对方言语,面色却十分郑重:“姑娘家的小字皆由父母所取,亦或将来定亲后由夫家所取,怎可轻视玩闹。几年前妹妹去外祖家年纪尚小,贾家宝二爷同样年幼,小孩子玩闹说笑本就不该当真,薛姐姐怎好堂而皇之的称呼起来?”
薛宝钗一怔,显然没料到林青筠突然张口,还有这番指责,偏她一贯以稳重自持示人,又最是讲究女子贞静德言容功,一时间不禁面色涨红,讪讪笑道:“倒是我口误,一时没留神就带了出来,我自罚一杯。林妹妹,原谅姐姐一回,自此之后我定是改了。”
青筠忙站起来,欠身致了一礼:“薛姐姐不过口误罢了,说开便无事。薛姐姐莫怪我斤斤计较,到底女子名节是大事,轻忽不得。义父远在扬州,临上京前我在义父跟前作保,定要好好儿照顾妹妹,万不能让妹妹受委屈。”
薛宝钗赶忙起身避开,并不受礼,又叹道:“青筠妹妹待林妹妹一片爱护真心,谁能怪罪?都怪我不好,不该出口无状。”
黛玉从青筠驳宝钗时便微微红了眼,早年初来贾府,宝玉见面就给她取字,她心中不悦,却因初来乍到寄人篱下不好表露出来,就那样还惹得宝玉砸玉,不知多少人私下里说她。幸而姐妹们也知道姑娘家的字不是随意取的,并不将此挂在嘴上,便是宝玉也不再提起,偏生来了个宝钗,不知哪里听到从前的话,今儿竟讲了出来。
黛玉过来挽住青筠的胳膊,冲着宝钗俏皮笑道:“我看出来了,宝姐姐是羡慕我有姐姐疼呢。看宝姐姐怪可怜的,我便将青筠姐姐舍出来,宝姐姐也唤一声姐姐罢了。”
“好你个林妹妹!打趣起我来了,你的青筠姐姐比我还小一岁呢。”薛宝钗面上佯怒,心下一松,作势就要拧黛玉的脸,实际上却明白是黛玉故意以此来化解方才的尴尬气氛。
黛玉边躲边笑,嘴里还不停的回道:“那又如何?莫不闻‘拄拐棍的孙孙,摇车里的爷爷’,谁说小一岁便做不得姐姐了?你便是唤我姐姐,我也应的。”
探春扑哧一声也笑了:“了不得了,林姐姐这是着魔了。我看莫不如你们各自作诗一首,谁的诗好谁便为长,如何?”
“我看好!这个好!”惜春不嫌事儿大,拍着手一个劲儿的赞同。
迎春无奈叹道:“可罢手吧,再闹头发就散了,尽让丫头们看笑话了。”
王熙凤一直自得其乐的吃着瓜果点心品着茶,见她们如此方笑道:“姑娘们可真会乐,倒把这一桌子的好茶好水好果子都便宜了我。”
笑闹的两人这才停手,各自由丫鬟整理了头发衣服,定出题目作诗。青筠本不欲参加,又被拉着不许脱逃,只得费心做出一首交差。几个人里就数黛玉、探春、宝钗三人兴致最高,惜春也是胡乱凑出一首,迎春亲自将诸人诗词录写在纸上,大家评赏了一回,共推探春的石榴诗句最妙。
这时惜春凑到林青筠跟前,仰着头眼巴巴的道:“青筠姐姐,听林姐姐说你会画画儿,尤其擅长西洋画儿,能不能教我?”
惜春年纪小,如今才六七岁,虽平日里瞧着清冷,此时满眼期盼的模样却格外可爱。青筠心理上早是成年人,黛玉敏感多思心理反而较为早熟,惜春却是完完全全的孩子性情,惹得她格外喜欢。
“我早听妹妹说有个会画画儿的惜春小妹妹,既然你有兴趣,我定是知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