惜春自然知道宝玉在哪儿,也知宝玉年底到不了京城,却不能实话告知王夫人,对于王夫人登门来求,亦觉莫名。“二太太,朝廷虽封我做县主,到底我是个姑娘家,哪里认得什么人能去找二哥哥?太太为何不去问琏二哥?琏二哥在外头做官,自然认得的人多。”
王夫人低着头擦了擦眼泪,无人看到她眼底的冷色:“你琏二哥差事忙,哪里有那闲工夫,我是想、若能使各个驿站里都张贴个榜文,许宝玉就能看见,知道我病了,定是会回来的。”
惜春一愣,这才明白王夫人打的什么主意,竟是要她去求纯亲王府。姊妹里,她与林青筠关系更好,且纯亲王圣宠在身,要在驿站张贴个寻人的榜文不是难事。更何况,王夫人说出这个话,只怕更想使人与沿途各官员打招呼,帮着出人寻宝玉。
惜春以往就觉得贾母王夫人等人对宝玉过于溺爱,使得宝玉总孩子似的长不大,如今瞧着,王夫人更是想操控宝玉,不论是娶媳的大事,亦或是平日里出门交际的小事,王夫人总要知道。到如今,还要将宝玉骗回来。尽管有一片慈母之心,可现在的宝玉最不需要的便是“慈母”。
因此惜春故作疑惑,又是为难:“二太太这话我就不懂了,我哪有那样的能耐?向来都是朝廷下发榜文,咱们自家只能花钱寻人罢了。我倒觉得二太太不需过于担心,前两天二哥哥不是来过信?既然他一切都好,又说明年三四月便归家,咱们等着便是。二哥哥在外历练一番,许到时候二太太都要惊叹的不敢认呢。”
王夫人见她不接话,心里又恼又急,哪里理会这些好听话,正打算要走,就见周瑞家的来报,说是宫里来人。
“不过是要银子罢了,每年到了这时候都要来,值得你这样?”王夫人见周瑞家的脸色发白,不免觉得奇怪。
“太、太太……”周瑞家的忍了忍,终究是没忍住,一下子哭起来:“太太,刚刚那小太监说,昨儿夜里,咱们家大小姐没了。”
王夫人一呆:“什么?”
“方才那小太监说,昨夜里大小姐犯了旧疾,太医尚未赶到就……”
王夫人只觉得天旋地转,一头栽倒在地。
此时大房也得了消息,个个天塌了似的。今儿是腊月十九,今年朝廷封印在腊月二十一,因此贾琏还在鸿胪寺当值,王熙凤没人商议,只得来找邢夫人,向贾赦问个主意。
隔着一道帘子,贾赦问王熙凤:“那太监到底怎么说的?方才以为是要来银子的,只说不在,这会子倒不好见他。”
王熙凤也顾不得笑大老爷,忙将打听的事情说了。“才开始小太监只说娘娘昨夜里犯了旧疾,人就没了。虽说娘娘这一年身子总不大好,但媳妇只觉得事情不大对,便是真的薨了,咱们娘娘可是贤德妃呢,宫中能没一点动静?更何况仅仅打发个小太监来传话。媳妇心里不踏实,使了银子,那小太监才悄悄说了实话。小太监不知太多内情,只知道咱们家娘娘是按着贵人的礼下葬,就在昨夜里已用一口棺材装了,连夜送出了宫。”
邢夫人手一抖,茶碗啪的摔碎的地上:“这、这到底……”
哪怕邢夫人再没见识,也知道如此仓促简陋,绝对不是什么好事,只怕是祸事也未可知。
贾赦也这般想,赶紧说道:“去去,赶紧打发人去鸿胪寺找琏儿,让他去打听打听。记着,悄悄找人问,万一问不出就罢了,别惹了上头的忌讳。”
贾赦深恐贾元春在宫中惹了什么**,更怕元春的死不是自己死,而是被皇家赐死。越想越怕,又想到前不久才抄的几家,生生吓出了一身冷汗。
王熙凤同样怕的很,摸了摸将近七个月的肚子,命平儿吩咐外头备车,与贾赦邢夫人道:“我去趟纯亲王府。”
“对,去问问纯亲王妃,只要知道咱家有没有罪名,二房的事儿不必管。”贾赦嘱咐道。
结果王熙凤尚未出门,只见个小丫头跑了来,大喊着:“不好了不好了,老太太知道了,一下子昏过去了。”
贾赦从屋子冲出来问道:“老太太怎么知道了?不是让瞒着么?”
小丫头道:“是瞒着的,可、可二太太突然跑了进去,一下子就全说了,说了娘娘的事,又说了史家的事,老太太就……”
“老二家的,这是要逼死老太太啊!”
王熙凤这时候也顾不得出门打探消息,赶紧都往上房赶。大房来的时候只见鸳鸯趴在那儿哭,李纨领着探春、惜春、宝钗宝琴姊妹几个也在哭,唯有王夫人宛若泥塑的呆坐在那里。见大老爷进来,李纨忙与姊妹们避开了。
贾赦进来见贾母躺在那里没了反应,心里也急,连声问鸳鸯:“老太太如何了?打发人去请太医没有?”
“已去请了王太医了。”鸳鸯擦着眼泪回话,偶尔瞥向王夫人的目光带着一丝怨恨。
贾赦扭头冲着王夫人骂道:“老二家的,你到底存的什么心?你是故意要气死老太太么?如此不孝,我就该让老二休了你!”
要说贾赦是真急,对贾母的孝心是有,但更多的却是考虑到若贾母真没了,贾琏作为承重孙要守孝啊。眼看着贾琏这几年做官越来越有模样,贾赦也体会到以一点儿为人父的骄傲,更何况大孙子有个做官的父亲才有依仗,亦是大房的复起的重要一步,如何能毁在王夫人身上!
王夫人似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