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嘉觉得自己应该是多虑了,他一个大老爷们为啥要跟孝子一般见识呢?
然而看看貌似纯良实则黑心的陆绩,郭嘉忽然就开窍了:这事不对啊!孝子也总有长大成人的一天啊!所有潜在对手都应该掐灭在萌芽状态!
于是……郭嘉按住陆绩的肩膀,他语气认真道:“我们回庐江去吧,你不想伯言吗?”
“为什么要想他?”陆绩呆呆地说道:“反正他有人照顾了,我、我只是想我爹了……”
孝子的脸说变就变,刚才陆绩还在坑陆逊,转头不知道怎么想起了他父亲,忽然就委屈下来了。
郭嘉看着陆绩双手搅在一起拧来拧去、任凭豆大的泪珠从脸颊滚落啪嗒啪嗒落在地上也不抬手擦一下,忽然就长长地叹了口气。
“我们回去吧!”陆绩一把揪座嘉的衣摆扑进他怀里面啜泣道:“我想我爹了……”
孙策跟华歆迎面走来,二人一边四处张望一边交谈着什么,忽然看见郭嘉抱着陆绩站在马路中间哭,孙策一挑眉:“呦,奉孝,这是怎么了?”
郭嘉没说话,他只是对孙策摇了摇头。
“我再不回去、再不回去就见不到爹了是不是?”陆绩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其实已经见不到了对不对……我们走的那天他对我说了好多话……我一直……”
“你想回去,那就回去吧。”郭嘉拍了拍陆绩的后背,低声说道。
于是孙策和太史慈继续留在豫章郡处理剩下的事务,郭嘉带着陆绩回庐江,同时把贾诩换过去救场。
舒城在十二月初的时候下了今年的第一场雪。
沈娴早起时先是被透过纸窗的明晃晃的光耀花了眼睛,等她揉着眼睛推开窗户的时候,整个人都愣住了。
一夜之间,遍地素白,视线可及之处全都覆满了雪花,尚有片片细如微雨的雪沫自空中飘扬而下,沈娴伸手去接,被落在掌心的凉意冷得一哆嗦,她关上窗户,披了件厚厚的披风,推门走出屋子。”
赵云微微一愣:“若是方便,谢主公成全。”
沈娴心想你再不回去看看甘倩嫁人了怎么办?她微微一笑:“哎这有什么好谢的,大家换着来嘛……可怜没人跟我换。”
陆绩拿着簸箕帮沈娴盛雪,听到这句话后他仰起脖子问道:“我也想回吴郡看看了,我们家这边就剩下我和伯言了,老家那边还有点远房亲戚。”
“别难过,大家相依为命好了。”沈娴用温热的掌心轻轻揉了揉陆绩的头顶:“我家也就剩我一个了……要是我四哥还活着的话。”
“他为什么要死了呀?”陆绩眨巴眨巴大眼睛,用不解的目光盯着沈娴看。
沈娴脸上的笑意微微一滞,她很久才低声问道:“你想听假话呢还是想听真话?”
陆绩想了想问道:“假话是什么?真话又是什么?”
沈娴漫不经心地把工具递给旁边一位长相颇为英俊的小兵哥,她一把抱起陆绩往人少的路边走去,边走边说道:“假话就是他常年给我爹守灵,住的地方也不太好,可能落下什么铲了,又或者思虑过重,总之就是病亡了。”
“至于真话嘛……”看着陆绩那双纯洁清透的眸子,沈娴笑了笑:“他瞒下了我父亲去世的消息,夺取了本该属于我的权利,勾结我一直信任的手下诬陷我杀了大哥和二哥,还要追杀我,我就带兵打了回去。我打赢了,他输了,他就得死。”
陆绩并没有害怕或者是厌恶的情绪,他只是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沈娴顿时觉得没意思,她无奈道:“好吧,这也是假话,真话就是我们两个都想要益州牧的位置,都想要我爹留下的权利、地位、兵马……但是只有一个人可以继承这些东西,最后我赢了,所以你看现在我是益州牧,是广汉侯,是车骑将军,而我哥哥什么都不是,连死活都取决于我的心情……”
陆绩忽然问道:“他为什么还活着?你不怕他有一天翻盘吗?”
沈娴微微一愣,她像是不认识一样细细打量着陆绩,陆绩很坦然地跟沈娴对视,片刻后沈娴茫然地说道:“我不知道……或许因为他是我在这个世界上剩下的唯一亲人了吧?他要是死了,我感觉我就是一个人了。”
“怎么会是一个人?”陆绩奇怪地问道。
陆绩扯了扯沈娴的裙摆,令沈娴俯下身,然后他踮起脚尖用一双稚嫩的小手捧住了沈娴冰凉的脸颊:“你还有我呀。”
“唔……伯言也是你的。”想了想,陆绩点点头认真地补充了一句:“还有奉孝先生,文和先生和子龙哥哥就算啦。”
沈娴想起了几天前陆逊对她说过的“我们把公纪养大吧”这句话,不由得失笑,心说你俩真不愧是一家人。
“为什么他俩不是我的。”沈娴佯装不解地问道,她故意逗陆绩。
陆绩解释:“因为他俩都不喜欢你呀,可我们三个都喜欢你。”
“是真的。”怕沈娴不信,陆绩信誓旦旦地说道:“我跟先生在豫章的时候,他经常……”
“别……说了。”沈娴忽然一把捂住了陆绩的嘴。
“别呀主公,让他说嘛。”郭嘉笑mī_mī地从陆绩身后走过来,他把目光挪到沈娴身上,微微眯起眼睛:“我也很想听啊。”
“真想听?”沈娴挑眉:“行啊,那你来找我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