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昫将哭累了的锦时抱上车,刚要吩咐起驾,便见着长乐慌慌张张地跑了出来。 卫昫认得她是云城夫人身边伺候的丫鬟,知道定是云城夫人还有什么话要嘱咐,便叫车夫停了下来。长乐快步跑到卫昫车驾前,躬身行了个礼,从袖中掏出了一个土布缝制针脚粗糙的布娃娃:“皇上,方才收拾得急,奴婢忘了将这布偶给小公子带上。小公子自幼便抱着这布偶睡觉,已然过了七八年。若是没了它,恐怕是要闹脾气的。”卫昫从长乐手里接过那看似十分丑陋的布偶,仔细翻看一番后哑然失笑:“看这针脚,一定是昕儿做的吧?”长乐也笑了,福了福身恭敬道:“回皇上的话,这确是我家娘子的手艺。这布偶是小公子刚出生时缝制的,针脚难免粗糙了些。不过自小公子出生起,他所有的衣衫都是我家娘子在打理的,这么些年下来,手艺也就自然而然地连得精致了。”听了长乐的话后,卫昫有一瞬间的松怔。他没有想到,当年那个笨手笨脚,连朵最简单的梅花都绣不出来的小丫头,竟然在做了母亲后绣工能达到如此水平。她对这孩子付出的心血,不比世间任何一个母亲少。如此看来,不让孩子称她为母亲,最难过的怕是卫昕了。长乐见卫昫没有说话,又接着说道:“陛下,我家娘子还让奴婢代为转达一句话。我家小公子自幼便吃不了牛乳,任何含有牛乳的东西,他吃了都会呕吐起疹子。日后的饮食方面,还需要注意这点。”卫昫点点头:“朕知晓了。”转身进了车里。看着伏在车上熟睡的锦时,他忽然有些后悔,他觉得自己不该如此轻易地便将孩子从他母亲身边夺走。对一个孩子来说,最为珍贵的怕是只有母亲的爱护。而他,却是亲手剥夺了儿子受母亲庇佑的权利。他幽幽叹了口气,将身上的披风解下,盖到锦时身上。听着身边孩子均匀的呼吸声,他才突然从看到锦时的震惊中恢复过来。他意识到,这个与自己有着七分想象的孩子,是自己与心爱之人的结晶。虽然他与子衿最后的结局令人扼腕,可好在日后漫漫岁月,他还有这个孩子陪伴。想到这儿,他温柔地笑笑,帮锦时掖了掖衣角。寒阙天,羲和殿。翠锦脚步匆匆地走进寝殿,躬身向姜简行了个礼:“娘娘,打听清楚了。皇上从咱们宫里离开后,直接去了郑国公的府邸。”“郑国公?”姜简百思不得其解地皱皱眉,“这郑国公虽是军侯,可是年老力衰,朝中的职务也是早就辞了去的。皇上去他的府中能有何事,难不成这云城夫人还同郑国公有什么关联不成?”“娘娘英明。”翠锦解释道,“这位云城夫人是郑国公的儿媳,如今郑国公将要大寿,所以她也就从辋川回了京城,暂住在郑国公府。”“皇上这大晚上的去郑国公府找郑国公的儿媳做什么?就不怕旁人议论吗?”“这个……奴婢也不清楚。只是听宫里的老人曾说过,说是云城夫人与皇上幼时,先皇曾想过为他们赐婚。只是后来也不只是出了什么事,便不了了之了,再后来,云城夫人便嫁到了郑国公府。只是自从郑国公家的公子战死沙场之后,云城夫人便搬去了辋川别业,与宫中甚少联系,奴婢也不清楚,她这次回来是所为何事。只是……”翠锦欲言又止地看了姜简一眼,“只是有一事,奴婢觉得需得让娘娘知晓才是。”姜简起身下床,坐到榻上:“何事?”“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翠锦有些为难地眨眨眼,“就是皇上从郑国公府带了个孩子回宫。”姜简彻底是蒙了:“孩子?!本宫怎么从未听说过郑国公府还有什么孩子?不过一个孩子又有什么值得注意的?!”“孩子倒是没什么值得注意的,值得介意的是皇上待那孩子的态度。奴婢听长信殿伺候的宫人说,这孩子路上睡着了,是皇上一直亲自将他抱到长信殿去的。而且,之后那孩子所有的事,皇上是亲自去做的,从未假手于人。就连李公公要帮忙,皇上也没让。”“还有这事?!”姜简眉头深锁,“看来,咱们日后确是要多多注意这位默默无闻的云城夫人了。”是夜,狂风呼啸,乌云密布,远处的天空中不断有雷声传来,气势万钧的雷霆之声,吓得一些胆小的人赶紧关紧了窗子。随着一声闷雷炸响,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地砸到了地上。沉重的雨点刚一落到干燥的土地上,便激起了一片土花。就在这盛气凌人的暴雨夜中,一群黑衣人冲破层层雨幕,跃过万户灯火,从西城门的方向径直冲进了灯火摇曳的天牢。这些人虽是人数不多,可身手与相互的配合一看便是训练有序的。不消半刻,便解决了门口昏昏欲睡的守卫,夺过他们身上的钥匙,迅速冲进了天牢深处。而这滂沱大雨也正好帮他们掩盖了弥漫四散的血腥气,和狱卒被杀时的哀嚎。这群人就像是早已认好了路一般,并未没头没脑地一个牢房挨着一个牢房地寻觅,而是随着领头那人径直冲着牢房深处走去。路上不论遇见多少狱卒,都是直接一剑封喉。铁血的手腕,颇有些神挡杀神,佛挡**的架势。最后,他们终于在最深处的一间牢房门前停住了脚步。为首那人拿出沾着斑斑血迹的钥匙,在众人的瞩目中打开了被玄铁链层层缠绕的大门。门一推开,一股浓重的血腥气伴着腐烂的甜香味便扑鼻而来。为首那人就如同之前到过这间牢房一般,熟门熟路地走下台阶,点燃了牢房内的烛火。就着在中飘摇不定的灯火,众人这才看清,那关押在牢房内的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