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雪脸色也有些不好看,眼前这人毕竟是她弟弟,更是林家唯一的男丁,自己老公如此数落他,她这当姐姐的也心里难受。
“小逸啊,你姐夫也是有口无心,你也知道,我没上班,这个家都是他在支撑,难免压力大了点,有时候说话不好听……”
“姐,我明白---”林逸打断她的话,“都怨我自己不好,到现在还没找到工作,城里生活开支大,姐夫又要给宝儿交学费,又要顾家,一个月千把块的工资根本就不够花……我这么大个人却总是在这里白吃白喝,他有怨言也是应该的。”
林雪叹了口气,这个弟弟越来越懂事了,想起小时候还是个鼻涕虫,让自己背着他到地里逮蚂蚱,一眨眼,就这么大的人了,也许,是自己老了吧。
实际上林雪只比林逸大十岁,今年刚好三十三岁,不过由于平时不怎么保养,也买不起太好的化妆品,看起来要比实际年龄老一些。
“你瞧我,一说就没完,你还没吃饭吧,今晚米饭做得少了,我给你炒个鸡蛋下挂面。”林雪笑眯眯地对林逸说。
“不用了姐,我买了好吃的回来。”林逸亮了一下手里的板鸭。
林雪楞一下,想要问弟弟哪来的钱,这么大的板鸭至少也要三十几块,不过一想到弟弟好像十来天都没沾荤腥了,自己那口子又抠门的很,就算买鸡腿也只买一个,还是给女儿吃,就闭嘴了。
林逸却知道老姐心思,就开口解释道:“其实这板鸭是我今天……”
“啊哈,你生活不错呀,还吃上板鸭了,怎么,找到工作了?”姐夫赵刚不知啥时候杀了回来,正好看见香喷喷的板鸭上桌,于是就出言讽刺道。
林逸揩了揩鼻子,说:“那倒没有,今天我去了一趟财神庙,没去应聘---”
“啧啧,去财神庙,赶会呢?看起来你挺清闲的,反倒是我这个大忙人张罗着养家糊口。”赵刚没好气地说。
“你这人怎么没一句好话!我弟弟只不过吃只板鸭,你就唠叨个没完没了!”林雪急忙站出来圆场,又打岔道:“你怎么回来了,不去上班?”
“上个屁班。走半路那破电动车抛锚了,换个调制器都要五十块!”赵刚骂骂咧咧,“现在的人都他妈长钱眼里了,连赊账都不让,不给钱就不给换,还说十几年的老街坊,顶个屁用!”
林雪知道修电动车的摊位是张师傅开的,本来张师傅人不错,修车不急着要钱,可一些昧良心的偏偏欠钱不还,张师傅还要养活一家老小,于是张贴出“修车概不赊账”的牌子。
“人家那也是规矩,总不能因为你破了戒,以后还咋做生意。”林雪白了老公一眼。
赵刚皱着眉头,“别说那么多没用的,快些给我拿五十块钱---板鸭吃得起,车子修不起,那才叫丢人!”说完还瞪了林逸一眼。
对此,林逸假装没看见,全部免疫。
没办法,现在连他自己都觉得脸皮比城墙还厚。
赵刚见林逸这模样,心里就更是恼火,本来他一个人养活一大家就很不容易,在酒精厂上班工资又不高,再加上厂里效益不好,住的地方又要拆迁,这么多破事儿挤到一起都快让他脑袋爆炸,现在还要养一个闲人,那种郁闷没法说。
接过妻子递过来的钱,赵刚把满肚子的郁闷都洒在了油腻腻的板鸭上,直接撕了两只肥大的鸭腿,不打招呼咬了就走,那意思很明显,好东西,只有养家的人才配吃。
林雪很尴尬,林逸说:“没关系,其实我最爱吃鸭屁股。”
……
吃过晚饭,回到自己的卧室,林逸看着周围堆满的成件啤酒和白酒,再次叹了口气。
本来这家居住面积就不大,两室一厅,面积60平,林逸没来之前这房间做仓库用,摆放的都是赵刚厂里发下来的“福利”。说好听是“福利”,难听点就是酒精厂卖不出去啤酒和白酒,充当福利甚至打折工资发给下面的员工。
别看赵刚对林逸很不客气,在厂里却是“老实人”,经常被组长,班长,领导什么的欺负,这些“福利”都是那些家伙硬摊派给他的,也可以说是他辛辛苦苦用血汗挣来的。
赵刚在厂里窝囊,在家里趾高气昂,表面看来有些分裂,但林逸却清楚,自己这个姐夫之所以这样做,是因为怕下岗---
作为工人,下了岗就等于没了活路,什么“心若在梦就在,从头再来”,都是屁话,让你四十岁下岗试试,看看你孙子能做什么?
人生最美好最青春的岁月都留在了工厂里,从头再来,谈何容易!
对于这个貌似很势利的姐夫,林逸从来没有怨言,甚至还很佩服,毕竟一个男人肯忍辱负重撑起一个家,那需要多大的勇气和毅力。
林逸躺在床上,打开那部老式播放机,老旧的磁带沙沙作响,须臾,一阵优美的歌声传出来,却是罗文演唱的老电视剧《八月桂花香》的主题曲《尘缘》---
尘缘如梦几番起伏总不平到如今都成烟云
情也成空宛如挥手袖底风
幽幽一缕香
飘在深深旧梦中
繁花落尽一身憔悴在风里
回头是无晴也无雨
明月小楼孤独无人诉情衷
人间有我残梦未醒
漫漫长路起伏不能由我
人海漂泊尝尽人情淡薄
热情热心换冷淡冷漠
任多少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