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亮之际,山上传来了寻人之声。尘稷山上一夜喧嚣,无恶殿上魔道的狂欢与戏月峰的大火天没亮就传遍了整个江湖,而山门前,都属于他们两人的荒唐与疯狂却无人知晓。
墨青将唯一系着他身世的小银镜挂到了路招摇的脖子上。她沉沉睡着,不省人事。
他其实心里是忐忑的,该怎么面对清醒的路招摇,若是她回忆起了今晚的这些事,她又会怎么处置他?留下他,或者……驱逐他?
若是前者,当是他所期许的最好,若是后者……
看着司马容带人来找到路招摇,然后带走了昏睡不醒的她。墨青只得如往常一样隐于他宽大的黑袍当中,退去一旁,静静的目送他们离开。
接下来的日子,便是如同等待判刑般难熬,可墨青没想到,路招摇昏睡半个月之后,一觉醒来,竟然忘了半月前的那场疯狂。
她不在假装,因为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墨青才知道,原来他自小带在身上的那面镜子,竟然能窥探人心。
他探看到了路招摇的心,她确实什么也不记得了,怎么在无恶殿上狂欢,怎么烧了戏月峰,怎么下的山,怎么与他一夜荒唐。她都忘了个干净。
所以,自然也谈不上要如何处置墨青。
他哭笑不得。
他不安了这么多天的事,对于路招摇来说,却是一场梦……也不如。
不过,能有什么办法,这就是路招摇啊。他喜欢的路招摇。
然而这件事情了罢,那面送给路招摇的窥心镜,却又是让他有点发愁。他知道不应该让镜子一直呆在路招摇的脖子上,因为,他即便坐在山门前守着阵法,偶尔都能听到她在无恶殿上感慨:“哎,袁桀这老头子话也太多了,改天找个由头将他支出去,别回来开会了。司马容怎么又在提我喝酒的事,好烦啊。让十七把他的嘴和袁桀缝在一起吧。咦,十七最近胸好像长大了,该给她整个肚兜了……”
他就这样面对着风火呼啸的杀阵,一个不经意的笑了出来。
他应该把那面镜子拿回来的,因为路招要肯定不喜欢自己的心事被人窥探。
可他该怎么说?
门主,你把我送你的定情信物还给我吧。这话他无从解释,也无法开口。而且……每天能听到路招摇的心声,对于枯守山门的墨青来说,实在……
太有趣了。
像是老天爷的恩赐,让他能这么近距离的接触路招摇,他坐在山门前,眸光望着远方,可内心却在悄悄的,隐秘的,像个偷窥者,充满愧疚却又控制不住的探看着那个他碰不到,触不了的人的内心。
这让他上瘾,也让他越发无法自拔。
他那么爱路招摇,所以不管她任何的想法、心念,他都觉得那么可爱。可爱得让他时时刻刻都想拥抱她,亲吻她,如果可以,他愿将她想要的所有美好,都取来,为她拱手奉上。
只要她开心。
可是当路招摇将琴千弦带回尘稷山的时候,墨青却发现,原来,他并不是能容忍她所喜欢的一切。
他为此而感到愤怒,然而不过片刻的愤怒之后,他便陡然惊醒,他其实是没有资格去愤怒的。
他与路招摇之间不只是隔着尘稷山的数万长阶,她是天上月,不属于任何人,更不可能属于他。他站在山门前的长阶上,极目远眺,面前尽是风火雷电,杀气四溢,而他脑中路招摇的心声却是从未有过的平静。
她此时在看着琴千弦,她在琢磨,世上怎有人能美到如此地步?
墨青垂下头,黑袍遮住他的脸。
他看着自己黑纹密布的手背,凉凉一笑,看,他多么丑陋。
琴千弦第二天就被放走了,路招摇让暗罗卫将他押下山门,山门前的阵法熄灭,为他让出了一条宽阔大道。
墨青在角落里看见了他,素衣素裳,神色淡漠,仿似世间一切都不会留在心上,只一眼,墨青便知道为何路招摇会欣赏他。
而在琴千弦离开的时候他谁也没看,唯独一侧眸,扫了墨青一眼。很多年后墨青想起琴千弦那一眼,似有感悟,或许在那个时候,琴千弦便发现了他的非比寻常。而却在回山之后,便生了心魔,再无暇顾及身外之事。
在那之后,尘稷山一如往常,墨青也依旧守着山门,小心翼翼的窥探着路招摇的内心。
这是属于他一个人的秘密,就像与路招摇的那一夜一样,都只有他自己知晓。那时的墨青只道自己是一个修为不高的魔修,他的寿命注定比很多魔修都要短。等他命数该尽时,他就将这些秘密,全部都带进坟墓,连路招摇,也不告诉。
而又是一个意料之外,他却不料未来有一天,路招摇竟然却会先从他的生命中离开。
万钧剑出世的消息传来。
适时司马容却一门心思陷入了与月珠的感情当中。
司马容在万戮门中朋友甚多,与路招摇的关系也极为密切,然则他却只对墨青一人提过月珠的事,从知道月珠是南月教的人开始,墨青心头便对这女子起了猜疑,然而看着司马容满眼爱意,墨青便也只能提醒他不要过于沉迷。
而墨青却是最没有资格劝诫司马容的一人。
事实上,月珠也却是如他怀疑的那样,就是南月教派来刺杀司马容的奸细,然而月珠却也对司马容动了情,她不肯杀司马容,被南月教强绑了回去。
当路招摇举万戮门之力前去剑冢之际,司马容正去南月教救人。
墨青不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