麦收过后,上次的那个货郎又来了。他那熟悉的波浪鼓声一响起,村里的孩子们便先围了上来。
货郎说,可以用麦子换,这让孩子们愈发高兴。因为这些日子,他们一直在捡麦子,虽然收获不多,但也可以换点零嘴和小玩意儿。
因为农忙,大伙有些日子没有赶集,要买的东西十分地多,货郎比往常忙碌多了。他手脚利落,口齿伶俐,一边给人拿东西,一边跟跟大妈大婶们讨价还价,还得应付变化无常的孩子们。
白氏和杏月早早地来了,她们只是站在旁边看着,想等人少了再上前搭话。
桐月也在一边看着荷月跟别的孩子玩耍,一边等着货郎带来的消息。
好容易等人少了些,白氏赶紧端上一碗早已备好的凉茶递上去,货郎笑了笑,道了声谢,一口气把凉茶灌下去,才抹抹嘴开口说话,不过,他没有直接说明情况,而是先试探:“嫂子,你要打听的那个女孩子是你家什么人?”
白氏颇有些难为情地答道:“是、是我闺女。”
货郎听罢,眼中闪过一丝同情和怜悯,他沉默着,似乎在斟酌词句。
杏月被他的沉默搅得很不安,紧张地问道:“大哥,我四妹她是不是……”
货郎连忙摆手:“不,不是不是。没那么惨,情况就是……反正,童养媳嘛,没几个过得好的。”
白氏倒也有心理准备,她问道:“没事,你就说说吧。”
货郎呼了口气,也不再斟酌字句,像竹筒倒豆子似的,把自己打听到的消息全都告诉了两人:“那个贺家村的贺二柱人倒说不上多坏,但也说不上多好,他婆娘在外面也不算个恶人。”
白氏点点头,这些她都知道,当初把四闺女送走时,她也稍稍打听了一些,确实这家人不怎么坏,就是儿子多,家在山里面,人多地少,儿子不好娶媳妇,才想买个童养媳妇。
货郎接着话锋一转:“不过呢,他们家对童养媳妇并不咋地,我听贺家村的嫂子婶子说,那孩子过得很苦,每天天不亮就起来干活,洗全家人的衣裳,还要打扫院子,喂猪喂鸡,煮饭打柴,晚上还要做针线,一天到晚不得片刻清闲,稍一懈怠就挨打挨骂,身上新伤添旧伤。也有好心人劝过她婆婆,那妇人却说,童养媳都是这样的啊,谁不是这么熬过来的。我当年还不是童养媳呢,不照样被婆婆磋磨,我对她还算好的呢。毕竟这是家务事,旁人也不好多说。”
货郎一边说着,一边观察着白氏的神情。
林桐月也在观察母亲的神色。
只见白氏麻木的脸上确实多了一丝悲伤,不过,就连那悲伤也是麻木的。
倒是杏月,眼圈发红,一脸地义愤填膺,她哽咽着恳求白氏:“娘,你听,四妹过得好苦,现在奶不管咱家了,爹也变得好说话了,我和三妹也大了,咱们去把她接回家好不好?”
白氏看也没看杏月,只是沉重地叹了口气:“怎么接?都是人家的人了呀。哪能说回就回。”
杏月不甘心地叫道:“娘……”
白氏仍是叹气:“女人生来就是受苦的,你四妹就是命苦。”
货郎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些什么,最后却什么也没说。
他只是顺着白氏的话安慰了几句:“嫂子也别太伤心,熬个几年就熬过去了。”他毕竟还要做生意,不能久留,跟白氏母女俩说完这句话就要告辞离开到别村去。
他刚要挑起担子离开,桐月就拉着荷月追了上去:“大哥,你等一等。”货郎停下脚步看着桐月。
桐月飞快地塞给货郎十文钱,说道:“这十文钱,你拿五文给我四妹,剩下五文,你折成吃食给她吃。让她好生保重,我们……过段时间去看她。”
货郎点点头,爽快答应。
他走了几步,突然又想起了什么似地,回头提醒桐月:“对了,你们要去的话,最后叫家里身强力壮的兄弟去,也好让那家人收敛收敛。”
桐月语气平静地答道:“我家没有兄弟。”
货郎一脸歉意:“啊,我不知道。”
桐月笑笑:“没事。姐妹照样让他们家收敛。”
货郎也笑了笑,转身挑着担子离开了。
桐月站在原地发怔,她在想四妹的事。她是与她素未谋面,自然也谈不上感情。可是她的身份既然是她的姐姐,就是有一份天然的责任在。而且,听到她的遭遇,她也是心有戚戚。不管怎样,她都要尽力帮她一把。至于怎么帮,她一时还没想好。
来到古代这么久,桐月多少也了解到这里的一些规矩,说是规矩,毋宁说是陋习。像她四妹这样的童养媳,不是想接就能接回家的。首先得经过婆家同意,其次还要考虑以后四妹以后的前途和名声,她名义上曾经是别人家的媳妇,以后嫁人肯定会受影响。还有一种可能是,她本人已经接受了女人必须从一而终的思想,自己未必愿意回家。她不知道四妹面临的是什么情况,只有见到她本人后才知道。
桐月想了一会,转身回去。杏月恳求白氏无效,转而来和桐月诉苦。
四妹梅月是杏月带大的,她对她感情非同一般,杏月抽泣着倾诉:“三妹,你可能忘了四妹有多乖,小小年纪就帮我干活,你俩年纪相差不大,有时抢东西打架,别看她比你小,却都知道让着你。平常不哭不闹,不争不抢的,长得也好看,脸圆圆的。一想到她如今在受苦,我的心就像油煎着一样,恨不得飞到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