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许慎拎着一包草药来到东院里,小木门却关着。
虽然门高只及胸口,他还是扣了扣门,大约是太斯文了些,也无人听见,正要唤人,却听见一个男童的声音。
“先生要找谁啊?”声音却来自头顶,许慎一抬头,院中那颗大银杏树上坐着一个人,双臂抱着一枝拐杖形的枝丫,百无聊赖的晃着腿,一双聪灵的圆眼睛正瞧着自己。
“你下来说话!这银杏那么高,你是怎么爬上去的?”
“好嘞!”
那孩子跨过一条腿,双臂抱着腰粗的树干,像只壁虎一缩一缩的就下来了,银杏的树皮粗糙,摩擦力大,因而挂得住他。
他落了地,拍拍身上的树皮屑,“啊呀!把我裤管都磨破了!如今也不知谁最疼我,能给我做一身新的穿?”他唠叨着过来开门。
“先生是谁啊?”
“我是许慎,来给令彤小姐送药的。”
“彤姐姐在生病吗?她看着挺好的呀?还是那么漂亮先生是个大夫?要不也给我瞧瞧,我牙疼!”许慎见是个小话唠,微微一笑。
“漂亮的人也会生病的,你的牙疼,待会儿我给你瞧瞧,现在麻烦你去传一声”
“嗯嗯,这就去,先生快进来!”
许慎走近了,他站着上下打量他“先生的眼睛,颜色不一样!”
许慎一愣,这孩子看人倒细!
“怎么不一样?”
他贼忒兮兮一笑“先生很像西疆人呢!和我们那里的启娜洛娜是一样的”说到这,他突然忧郁起来,脸上乌云密布,眼里转瞬便有了泪花,“如今她们也不知在哪里?”掉过头向正房走去。
许慎莫名其妙的,这孩子在世故和憨纯之间游移变换,十分有趣!
“鱼乐!你快去看看”
房门突然打开了,正是令彤掀开帘子跨着门槛出来。
“许哥哥?”那声音里含了喜悦。
许慎笑着应答,“彤小姐好,今日的气色确比前日好一些了”
初春的午后,天光清淡,风不劲日不烈,十三岁的令彤浑身洋溢着令人愉悦的青春气息,似谷中幽兰般清新娇嫩,看了便叫人舍不得挪开眼。
两人对视间,旁边的鱼乐像大人般叹口气,默默从许慎手里接过了中药包,撩开帘子进门去了,嘴里嘀咕着“原来彤姐姐,喜欢这个西疆人姆旁谔弥械陌讼勺郎虾螅向屋里:“燕子姐姐,来熬药了!”
燕子哎了一声走出来,鱼乐眼睛一转,嘴一瘪,摆出一副可怜样。
“干嘛苦着个脸?”
“燕子姐姐,我裤子磨破了!你瞧,多难看啊!”
“该!谁让你整天爬树上?”燕子用手指戳戳他的头。
“好了,我给你做身新的便是!”
“是一身?”鱼乐睁大了眼,去扶她的胳膊,笑嘻嘻的陪着她去厨房。
“谢姐姐的菩萨心肠!”
令彤从廊下的台阶上缓缓走下,“许哥哥怎么也不好好歇息?许哥哥瘦了”
“对了,我有件事给办坏了,便是那个人牙子,他,半夜里跑了确是我们的疏漏。”
令彤略失神下,转而平复,“这不能怪许哥哥,这一次给他跑了,也是老天放他一马,再给他一次机会,他若藏形蹑影的也就算了,若是重操罪业,终有落网那一日!”
遇事有度,心胸磊落当是如今许慎给她的评价,虽然只放在心里,眼中还是露了欣赏之色,两人立于院中四目相看,春风拂来,衣袂翩飞,虽不再说话,默契感却在空气中蔓延。
正把这一幕看在眼里的是徒步而来的斯宸。
他的消息得到的晚,才听说郭家小公子丢了,想必令彤必定煎熬焦躁,今日特地抽了空从宫中出来,将虎耳等随扈摒弃在大街口,自己独自进来。
但见许慎一身布衣长衫站着,坦泰自若,风华皎然,再看令彤眼中似云如丝脉脉的情义,天地间再看不见他人!心中竟一片黯淡失落。
他转身离开,眸光流暗,唇角抿着一丝倔强,广袖在身侧滑下,两只鸟交错着从他肩头掠过,“叽喳”一声,像是不愿意他走似的
除了盧染痴痴守着珑香阁的小楼外,也还有一个人会偶尔经过,只苍凉的遥望一眼后便匆匆走过。
“郭公子?”盧染突然看见几米处的令麒。
令麒转头,惊见坐在墙边支着画架子的盧染,两人相见自然感慨而嘘唏。
“盧染先生如何坐在这里?”
“我在这里等信儿啊!如今姑娘们已经放出来七八个了,亲亲掌柜还没出来,我心里实在挂念不安!”
令麒低头,许久道:“她暂时恐怕出不来,先生守在此地也不是长久之计,还是自谋他路吧!”
“我碰见的几位姑娘里,有的已经琵琶别抱,有的改了行面儿,那苏暖儿姑娘公子还记得吗?”
“自然记得,珑香阁的头牌红娘子,谁人不知?”
“她被一位温公子给接走了,这位温公子仰慕她的才貌已久,今儿终于得了机会迎她回去。”
“也好!患难之中方见真心,也是她的福份”
令麒见他落拓,胡须也没刮干净,一身长衫皱巴巴,掉了个纽扣也不管,便从腰里解下钱袋递给他。
知道他自尊心强,便说:“再为我画一幅亲亲的像吧!其他的姑娘,先生若还有印象,不妨都画在一块儿,我也想念她们完成后,也不要再此虚耗了,其实先生画艺超群,大可袖月担风行天下,游历人间、寻访名山大川,方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