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刚要起身,皇帝伸手一把揪住他的袖子。??? ? ?
“去叫,叫……”话噎住了,但是他充血的眸子却看着汪贤。
汪贤点头道:“奴才理会得,是去叫袁克藩大人对吧?”
皇帝松手,长舒了一口气,点头。
袁克藩进西暖阁时,皇帝已经在汪贤的帮扶之下坐在官帽椅上。
脸色是那种白中透灰的颜色,眼光虚泛,气息微促。
皇帝病重的消息除了汪贤,连恪妃都不知道!身为殿阁大学士的袁克藩此刻一见便已明白了七八分,他跪下磕头的时间远超平常,汪贤只好去搀他起来。
“爱卿坐吧!”袁克藩眼中泛着红。
汪贤奉上一碗茶来,这碗茶与众不同茶,茶里有和田红枣,宁夏枸杞和冰糖,整个朝堂里,汪贤只为他一人专配糖茶。
袁克藩一闻红枣的香气,便低声道谢,汪贤连着点两下头,躬身出去,合上了书房门。
他们今日商量的必关乎国本!汪贤人虽不在,心里却清楚得很,他站直了,看向清音殿的方向,藏器待时终有日,三皇子,你的重任来了!
夜里,皇帝不再召任何嫔妃侍寝。
他胸中憋闷,不能长时间躺着,累了便坐起身,什么靠垫都靠不好,汪贤便坐在榻上用自己的背撑着他!两人一左一右抬头看着窗外的秋月,不紧不慢的说着话。
“你怕不怕朕走了孤单?或者新主子治你?”皇帝咳了一声道。
汪贤故作轻松道“嗬!瞧皇上说的,奴才这辈子可不亏!先皇那会儿奴才就是正三品统领太监,到了皇上这儿,又变成了大督太监,老奴享过的福啊,可不比皇上少呢?嘿嘿!”
汪贤知道,越是这个时候说话越不能太迁就,呲叨呲叨反而能让皇帝的心情松快点!
“我哪里是享福的命?这做皇帝才是个遭罪的活儿!”皇帝苦笑。
“所以啊,皇上最疼的桓儿,就让他做个亲王吧!”
“嗯……”皇帝长长喘了一口气
“你喜欢谁啊?皇子里边”
“皇上要老奴说实话?”皇帝点头,通过背部将信息传给他。
“老奴谁也不喜欢!他们都长大了,皇上才老的……老奴最喜欢六七岁大的皇上!在太后宫里捉迷藏,在花园子里斗蟋蟀,那日子多好啊……”
两人都沉默了,许久不说话。
“朕睏了,扶朕睡吧!”
汪贤慢慢转身,将皇帝的身子扶稳了,躺平在床上,眼角已然瞥到他嘴角的一丝浅红,假作不经意用袖管蹭去。? ?
“嘴里腥气的很!不用擦了……汪贤,等朕不在了,你要替朕看着太子登基,不许弃他而去,不然到了地下朕也不放过你!”
汪贤的手停在半空中,楞了一下才道:“老奴甘愿追随皇上到九泉!皇帝不看在老奴伺候了先皇和您的份上,让老奴歇歇?还要老奴苟延残喘的活下去?”
皇帝闭着眼缓缓点头。
“替朕看护着他!放心,朕挑的人不会欺负你!你就继续留在这世上享福吧!……”
清音殿里,刚从宫外回来的虎耳同禾棠站在月下的长廊上。
“彤小姐的眼睛全都好了么?”
“是,她已经往天衣阙去上工了!”
“邹家的婚也退了?”
“退了,邹家的小公子还不死心,亲自上门去探望,结果彤小姐直接拒绝了他,据说回去后伤心了好几日……”
“嗯,令彤压根没看上他!”
“可是那许医生……”
禾棠淡淡一笑,“他也不足为患!虽然令彤对他有几分情意,但他不会娶令彤的,过不了多久,他就要走了。”
“啊?他为什么要走?”
“他家乡安西镇大发疟疾,他已经看过了招医告示,以我对他的了解,他此番定会回家乡去了!在他心里,病人所占的分量远远超过男女私/情,他,是个天下少有的无私之人!”
“那彤小姐岂不是又要伤心了?”虎耳揪心不已。
“令彤那么聪慧,终究是会明白的!”
“还有,殿下老是放心不下的那个缪亲亲,今儿我带了太医去为她诊脉了,太医说胎儿没问题,只是母亲的营养不足,又过于清瘦,让每日加两杯牛乳!”
“嗯,快了,等她做了月子出来,估计也能再见天日了!”
“嬷嬷如何这么说?皇帝肯放她吗?皇后也不会答应吧?”
禾棠抿嘴一笑,“别问那么多了,时常去大狱里关照着点,当好你的差事,别让殿下分心,眼下是关键时刻来了!”
天衣阙里,令彤的黼黻嫁衣即将完工。
套着衣架挂在华服轩的中央,华光溢彩,满室辉煌。裁缝们都围着,有剪线头的,看领子的,掖袖管的,理前襟的,顺裙角的,都是啧啧称赞。
“快!我要带着它去见朝雨太师”令彤迫不及待的说。
白珵美脸上的笑意退去,旁边的嫣儿正欲说什么,白珵美用目光止住她。
“去吧!”
令彤和罗娴两人小心翼翼捧着黼黻嫁衣过了穿花门来到沉思苑。
清露闻声掀开竹帘子,眼眶立刻红了。
令彤见了她问:“太师醒着吗?”
清露不说话,只高高打起帘子,让她们进去。
两人进到厅里,朝雨的线香袅袅飘着烟丝,她不在厅里!令彤面上一滞,向卧室里走去。
她的床榻也是空的!
铜镜遮着薄纱,日常用的物品都按原样摆着,书架上的书也码的齐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