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此惨酷大变,朱由榔终于认清了残酷现实。
那就是,他若还想继续活命下去,若还想要保全家人,不在缅兵下一次洗掠中全家尽丧,那就只有一条路可走了。
那就是,秘密派出使者潜行回国,引唐军前来灭掉莽白政权,方可存身保命。
很快,朱由榔清点幸存人员,发现残留在村中之部下,竟不足五十人,基本上全部的官员与侍卫都被屠戮殆尽,只剩一众老弱病残,苟存人间。
“我朱由榔,究竟造了什么孽,才引得这般劫难,让诸位跟我受此刀兵屠戮啊!”见此惨状,朱由榔又忍不住嚎啕而泣。
这时,一个颤悠悠的声音从死人堆中响起:“桂王,奴婢尚未死去,还请救上一救。”
朱由榔一愣,见一堆尸首下,自已最亲信的手下太监之下的李国泰,一脸血污,微眯着脸,却犹是艰难地朝自已连声呼唤。
朱由榔随从与残众一起,将压在他身上的死人扒开,将李国泰从尸堆下解救出来。
“多谢桂王搭救,咱家只昌被缅兵给砸晕过去,幸未伤着根本,这才侥幸捡了一条残命。”李国泰抹了一把满脸的血垢,才凄声道:“唉,只不过,侥幸躲得这一次,下一次缅兵再来,我等皆是必死无疑。桂王,你可要好好想想将来要如何行事啊。”
朱由榔冷着脸,并不多说什么,只是挥了挥手,让众人退开,才与李国泰单独说话。
“国泰,本王交给你一项紧要之事。”朱由榔面目阴沉。
“请桂王明言,奴婢定当竭尽心力。”
朱由榔直视李国泰惶然的双眼,沉声道:“本王要你,速速带上本王亲笔印信,潜行回国,去向唐王李啸禀报当前的缅甸局势。同时向其求援。告诉他,若他愿意统兵前来,我等皆愿为内应。象其引路探查之类,皆是不在话下。”
说到这里,朱由榔顿是长长一叹:“若唐军能灭了莽白,为我等报仇雪恨。我虽为明朝宗室,亦愿从此为其忠心效力。而且,此事若成,本王亦不求甚封赏,只愿们能给我等一个安心住处,本王就心满意足了。”
听完朱由榔的话语,李国泰眼带泪光,随即伏地磕头:“请桂王放心,在下拼却一死,也会将王命带给李啸。相信唐军一定会速速发兵,救我等脱困。”
朱由榔点了点头,便欲寻笔墨纸砚,却发现这些物品,早就被那样贪婪的缅兵给席卷一空,整个房间中,竟是连一张破纸与一支毛笔都寻不出来了。
朱由榔一咬牙,掀开衣摆,嘶的一声,将半副下摆全部扯下,然后咬破中指,血书其上。
见朱由榔绷着脸血书衣帛,李国泰满眼噙泪,却又不敢多说一句。
不多时,朱由榔终于写毕,便将血帛小心收好,交给李国泰。李国泰郑重收下,仔细藏于贴身之处。
“国泰,本王细想了一下,为让唐军确信此信无虞,也为了分担风险。我决意让王子朱慈煊与你一道同行,返回国中。万一本王遭了那莽白毒手,亦可保全血脉,不至于全家尽绝。”朱由榔颤声说完,已是满眼含泪。
李国泰喉头涌动,又扑通一声,伏跪于地:“请桂王放心,老奴纵是万死,亦会舍了性命,将血书与王子一同带回国中,请王上放心便是。”
计划既定,朱由榔遂将爱子朱慈煊唤出,对其殷殷叮嘱道:“煊儿,听父王的安排,跟李大伴一道潜行回国,不要与父王一样,因一时愚昧,最终落个屈辱而死魂断他乡的可悲下场。这一路上,你好生听李大伴的话,不可擅作主张。若是有缘,你我父子当可再相见,若是无缘,那今天就是你我父子二人,最后之告别了。”
朱慈煊泪流满面,哀声道:“不!父王,孩儿不愿离开父王与母妃,孩儿要和你们在一起!”
朱由榔痛苦地摇了摇头:“煊儿,你已八岁,应该要懂事了。今天的这场屠杀,你也看到了,敌兵下手,何其惨毒之至!可叹我等身在他乡,苟活人下,最终却是连性命都不得保全,被人有如杀鸡宰狗一般屠戮!父王在这异国他乡,已是朝不保夕,不知何时就被那些该死的缅人一刀杀了。这样的险恶之地,这般修罗之境,安可再留孩儿你在此啊……”
朱由榔说到这里,已是两眼噙泪,几乎难以再说下去。
“父王,既然是这般虎狼之地,那我们为何不一起离开呢?“朱慈煊抽噎着说道。
朱由榔一脸痛苦之色,又是一声长叹:“煊儿,父王乃是众人之首,被那些缅兵看得极死,极本就没有任何脱身之计。但你毕竟还是孩子,目标不甚出众,只要乔装得法,必可逃脱成功,得离苦海。煊儿,你要记住,万一父王与母妃有难,传承桂王一系血脉的,可就只有你了。”
朱慈煊泪流满面,却最终懂事的点了点头:“孩儿懂了,一切全听父王安排。”
朱由榔点了点头,便立即令李国泰与朱慈煊二人,以及两名幸存的护卫,四人一齐速速作好准备。
四人随即便拿出早已准备好,却一直深藏于地下的僧侣服装,然后就地剃去头发,准备扮成僧人模样,以此身扮掩人耳目,潜逃出境。
朱慈煊的剃发之事,则是由其母妃亲自操作。
这名双眼已哭成烂桃儿一般的女子,见到尚是懵懂的孩子,一脸平静地跪倒于地,静静地等待着自已来给他剃头,不由得悲从中来,她一把扔了剃刀,抱着朱慈煊,凄声喊道:“天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