徒晏笑着说:“人之常情,不然坊间哪里来的那么多才子佳人的话本儿。”
林青筠想起原著中贾母在正月十五时说的那番话,说那些才子佳人的话本都是编书的人胡诌,虽是另有所指,但也有几分道理。想到贾母,又想到黛玉,离京有七八天了,如今坐船平稳又闲着无事,正好写封信去。
将手中的书塞给徒晏,林青筠取来纸笔写信。
徒晏也不扰她,可不多时忽听她低声哼唱,调子很有几分耳熟。徒晏抬眼看时,她仍在写信,嘴里的调子却是黄梅调,一时不由得失笑。定是方才谈论这个的缘故。佯作看书,侧耳细听,依稀听得几句:你耕田来我织布,我跳水来你浇园,寒窑虽破能避风雨,夫妻恩爱苦也甜。
这词倒是又俗又直白,偏生充满了乡野淳朴的生活意趣,听惯了辞藻华丽的婉约派,这种调子无疑新鲜。
大约注视的目光过于专注,林青筠心有所感的抬头,正好与之四目相对。一时间气氛莫名静谧,脸上忽而一红,随口诬赖道:“王爷怎么偷看我给妹妹写信。”说着拿着信匆匆起身出去了。
徒晏却是呆坐着,好半晌才缓缓露出一笑,满眼柔情水光煞是溺人。
以往只知她特别,拿她做知己,是世间唯一一个比父母更知他的心意的人。今日才发现,在他不曾注意的时候她已姿容难掩、光华绽放,一嗔一笑娇美动人。徒晏生于皇宫,自小见惯了各色美人,许是有他所欣赏的,但从未有令他动心者。用皇后与大公主的话来说,便是他眼光奇高,寻常人等根本瞧不上眼。他的确眼光高,但并非对女子容貌期望过高,红颜枯骨,繁花终落,对于他这个寿数极其有限的人来说,容貌并无多大意义,他更在乎心意是否相通。
上天终究待他不薄,得卿如此,夫复何求。
此时林青筠站在甲板上吹风,仍是觉得面上做烧,心头乱跳,一想到方才徒晏的目光便浑身不自在。她到底不是真的天真少女,自然明白这一反应的缘故,微微茫然无措之后,心绪沉静,复又坚毅。
若自己对生活没有自信,还能仰仗谁来?未出嫁时彼此不知,倒罢了,如今她岂会不知徒晏为人秉性,世间能遇到这样一人何其有幸。
“王妃怎么站在船头吹风?虽是凉快,但吹的久了容易着凉。”白鹭走上来劝道。
“就你话多。”林青筠笑斥一句,转身回了房间。
她倒不是有意避着徒晏,只是总归方才已跑了出来,倒不急着巴巴又折回去,况且信写了一半,赶紧写完了好在船只靠岸补给时送出去。她给黛玉的信只要是保平安,告诉黛玉行到了哪里,途中有什么见闻等。
信刚写完,百灵从外面跑进来:“王妃,再有半日就要到临清港了。”
“这么快?不是还有一日么?”
“今日顺风,船走的很快呢。”百灵一面说一面笑嘻嘻的道:“等到港时是傍晚,王妃可要下船透透气?据说港口可热闹呢。”
不等林青筠答话,先听徒晏的声音响起:“倒是可以停留一两日,只说我要在此处歇歇,正好可以去看看舍利宝塔。”
百灵忙回身行礼,再望向外殷切。
“我若不答应你岂不是要哭死。”林青筠无奈,丫鬟们在船上闷坏了,又难得出门,停一两日也不打紧。
只是原先鼓起的勇气似乎都跑光了,明知徒晏看着自己,偏生不敢与之对视,心里暗暗码自己没出息。好一番心里建设,终于望了过去,正见其双眸含笑淡淡凝视,分明再正常不过,她却脸上红云升起,赶忙扭身佯作望向窗外欣赏景色。百灵这丫头早跑出去传播好消息,房中只她与徒晏两个,她不自在的想夺门出去,但又死死的忍住了。
徒晏忍了忍,没忍住,轻笑出声。
一听笑声林青筠反而胆子大了,回头羞恼道:“笑什么!”
徒晏忙敛声,但眼睛里明晃晃的笑意却骗不了,为防止她恼的狠了甩身走掉,徒晏忙上拿话岔过。“方才我得了个消息,贤德妃有孕了。”
一听是正事,林青筠也顾不上那些小情绪,蹙眉道:“竟是真的。早在先前听说她令贾家去清虚观打三天平安醮时便觉古怪,从先前接触便能看出她一贯谨慎,轻易不会有如此大的动作,想来是做了胎的缘故。她的年纪也不小了,好容易因着除夕太上皇的缘故而受宠,眼下终于有孕,心情可想而知。只是贾家能忍住不宣扬,可见她没对贾家说明缘故,但贾母人老成精,许是猜到了几分。”
徒晏道:“我就说贾元春此人聪敏却又愚蠢,有孕却不肯公布出来,反而藏着掖着,若说是怕人知道了暗害,又何必大张旗鼓让贾家去打平安醮?还是以贤德妃娘娘的名义。如今满京城里谁不知此事?但凡眼明心亮些的都猜到了。”
“她这胎怕是生不下来。”林青筠喃声低语,似有叹息。
贾元春虽不得皇帝喜欢,但对于自己骨肉,皇帝却不会下手。太上皇的支持者们全都是四王八公老勋贵,又时刻将贾代善等人的功绩挂在嘴上,不时给予恩惠,贾元春有孕,太上皇虽不至于多高兴,但也会看在旧部面上给予几分恩赏。几位郡王们不会在乎多个吃奶的兄弟,哪怕那些老世家们有心思,却抵不过年龄悬殊,便是等着小皇子长大也得一二十年,那时大事早定,况且生下来的不一定是皇子,即便是皇子也不一定养得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