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祁家出来之后,麦冬心情变得十分低沉,一个人沿着沿江风光带,慢慢踱步。夜风里带了些寒意,四处的灯光累累,恍如白昼,却没有一豆点是为她亮的。
麦冬不禁叹了口气,想想又觉得自己十分可笑,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伤时悲秋,喜欢唉声叹气了?谁离开了谁又活不了了呢?
觉得不能活了,不过是因为对方加诸给你的伤害,还需要用它来拖慢时间,在自己混沌空洞的世界里充当一根稻草,一件摆设,陪伴寂寞到死的灵魂。
可现在她不需要了。
麦冬摸摸肚子,这里有了一个和她同呼吸共血脉的人,会让她成为真正的铜墙铁壁——她得多伟大,才能孕育一个生命,让她长大,感知人世间的美好?!
蒙亚跟在麦冬后边,穿着祁建国的老式衣裤,肚脐眼那一圈和一双脚脖子都露了一大截出来,样子倒像是个偷了别人家衣服的流浪汉。
她停下,他也停下;她驻足观望,他便顺着她的视线驻足观望;她往前迈步,他也便随着她的频率往前迈步……像是回到了2004年无数个澳大利亚冬季的夜晚。
可惜,她不记得了。她将他忘得一干二净,六年多,两千多个日日夜夜,他以保护的名义被囚禁在那个连只蚊子都飞不过去的监狱里,唯一的期盼就是她的电话或者信件。可是,没有,什么都没有,一个字都没有。于是,期待转成绝望,爱情萌生恨意,绵绵无期,变成习惯。
蒙亚想,一个习惯了恨的人,什么时候才能习惯爱?他控制不住自己去恨她,甚至比他对他杀父仇人的恨还要深刻,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她不想看见她快乐,但他又希望这种不快乐,这种痛苦是他给予她的,除了他,旁的谁都不行。
他可以让她痛,让她哭,让她生不如死,让她众叛亲离,让她无所依持……但是,别的人让她皱一下眉,掉一滴泪,撅一下嘴,抖一下腿,他放佛都觉得那个人侵占了他的东西,踏进了他的禁地。
即使是她麦冬的亲生母亲。
所以当看到安金茹对麦冬的厌恶,看到麦冬因此苍白的脸,他竟然想把那个女人扔进哈德逊河喂鱼。
*
第二天。
本来祁在帮麦冬约好了,今天去见约翰逊教授的,但是麦冬临出门时,意外地接到刑警队廖大队长的电话。
麦冬从脚底板生出一股寒意,她心已被高高挂起,不着地,害怕着。坐在出租车上,耳边一直在回旋着廖大队长的话。
“请问你是孙家麟的妻子麦冬吗?我是刑警队的廖队长,我叫廖秋明,和孙家麟是同事。您先别着急,听我说,是这样的,家麟在执行公务的过程中,出了一点小意外,现在在市人民医院神经外科住院部……”
出了一点小意外……
人民医院神经外科……
住院部,住院部……
半个多月了,才等来孙家麟的消息。结婚快半年了,第一次这么揪心,这么煎熬。
麦冬一双没有焦距的眼睛,时不时地望向窗外,“师傅,麻烦您快点……我丈夫住进医院了,麻烦您快点。”话气听着镇定且平静,只是音刚落地,眼泪就毫无意识地滚了下来。
那司机师傅40来岁,听了麦冬的话,默默地踩了把油门就往医院跑。
待麦冬到医院时,廖秋明领着陈雪和队里另外一个刑警早就等着她了。廖秋明看到麦冬往他走来,便迎了上去。
“廖队长,您好。”麦冬此时显得颇为镇定,看了眼病房,对廖秋明淡淡一笑,便继续说到:“医生怎么说?”
陈雪咬了咬起了白皮的嘴唇,红肿着一双眼睛,看到这个当妻子的倒跟没事人一样,不问孙家麟伤得怎么样,伤得重不重,倒先问医生怎么说,心里突然愤愤起来。亏得那个男人在昏迷中一直撕心裂肺地叫着她的名儿——她那一双眼睛,不就因为这个哭肿的么?
廖秋明本来是叫陈雪来陪陪麦冬的,现在,陈雪赌气地说了句“我饿了”撒丫子就跑了,留下两个大男人面面相觑。
“麦冬女士……”廖秋明五十多岁的年纪,精神气倒挺好,中气十足。麦冬和孙家麟结婚只领了证,没有办任何宴席,所以廖秋明是第一次见麦冬,他对这个沉稳大气的女子印象很好,眼睛里一派清明,透着真诚。
“您叫我麦冬就好。您是家麟的师父,和家麟又是出生入死的兄弟,您不用这么见外。”麦冬眼睛瞧着病房门口,言辞婉转,声音稳而不刚,即使突然打断了廖秋明的话,却也不显得突兀。
廖秋明倒越发开心了,长着皱纹的圆脸笑起来有点憨,一点没了平时严肃的刑警大队队长的模样,“麦冬,你别担心,医生说家麟没什么大问题,可能有点脑震荡,要醒过来检查一下,应该就没事了。”
麦冬盯着廖秋明,像是在确认他话里的可信程度。见他一脸笃定且诚恳的样子,便略放下心来。
进到病房,孙家麟头上缠着绷带,脸上有些没有擦掉的血痂和被刮伤的痕迹,脸颊已经凹下去了,瘦了太多。
麦冬说不清自己心里是什么感觉,担心、焦虑、害怕、难过……这些都有,但总是觉得少了点什么。
吃完中饭,祁在打来电话。麦冬猛然记起,祁在帮她约了去见约翰斯教授。
“对不起啊,在在,家麟现在在医院里,我走不开,你看能不能帮我重新约个时间?”麦冬压低声音说到。
祁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