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中有了隔阂,幽暗死寂的冥界就让我难以忍受起来,我不想终日磋磨在这里玩猜心游戏,更加难以面对塔纳托斯一如既往毫无波澜的脸,终于趁着一次他出门收割灵魂的时机跑出冥界。
刻耳柏洛斯还记得我,三个大脑袋凑到我身边嗅了一通,就放行了,阳光披洒在我身上,扑面而来的是泥土和青草的芬芳,我恍然发现自己离开大地已经太久太久,久到感受着大地的空气深深的吸进肺里,又重重的呼出去,竟仿若被洗涤了一般如获新生。
我找到一块茂盛柔软的草甸,化成猫形躺在上面自在的滚了两圈,就开始用舌头梳理自己的毛发。羊群心无旁骛的专心吃草,一点也没有被我的存在影响,放羊的牧童发现了我,蹑手蹑脚的走过来,我迎着他亮晶晶的眼神与他对视,他嘴里咕哝着“好猫好猫”,一边伸手轻轻的抚摸我的毛皮。
我把前后爪都蜷缩在身体下面,心情长久以来首次如此开阔轻快,尾巴愉悦的偶尔左右摇摆,喉咙里发出咕噜咕噜的喉音。
他见我不反对就把我抱到腿上,一边摸着我一边小声的抱怨少年人的小烦恼,我半心半意的听着,无非就是些被妈妈训斥、相熟的小姑娘好像喜欢别的小伙子这样在那个年纪看来天都要塌了,实际上对生活无足轻重的小事。临走前他一脸不舍的掏出自己私藏的零食放到我面前,一块淡黄色闻上去甜丝丝的粗糖。我盯着它看了半晌,变成人形丢进嘴里。
猫形的时候我是没有甜味觉的。
我在塔纳托斯回来之前回到冥界,放过风之后冥界终日的昏暗与压抑让我越发向往大地。有一就有二、有二就有三,就有无数次,刚开始我还只是溜个弯就回来,时间一长我也越发大胆,流连的时间越来越长。
第一次在塔纳托斯之后才回去,进门的时候他也只是轻飘飘的看我一眼。我自嘲一笑,难道还期望他有什么特别的反应吗?
但是,我明明是期待的。
虽然喜欢大地,但过去和他在一起那么多年一直待在冥界我都忍过来了,也从没有过怨言,如今我在大地逗留的时间越来越长,也是抱着最后一丝期望与试探之意的,但是他依旧什么反应也没有,就算我过上几天、几个星期才回去也无法让他产生一丝动摇。
我失魂落魄的坐在湖边,满心的悲哀。
“美丽的少年啊,为何你如此悲伤地坐在湖边?若是你要哭泣,连西风都会为你拭去眼泪,鸟儿会哀鸣着为你衔来花儿,让笑容能重新装点在你的脸颊。”身后突然传来一个洪亮浑厚的声音。
我一惊,回头看去。就算我因为心事分神,想不让我察觉的来到距离我如此之近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家伙绝非等闲之辈。
他有一头浓密的金色卷发和胡须,湛蓝的双眼炯炯有神,挽出褶皱的长袍披挂在他身上,展示着他如雕塑一般充满男性力量美的强健身躯。他身上隐隐传来令人胆寒的威慑力,尽管他已经足够收敛,浑身的气势一看就是久居高位。
我一看就知道他想撩我,心中突然掠过一个疯狂的想法。
塔纳托斯,这样你还是不在乎吗?
如果你不在乎,那我就彻底死心。你把我当成可有可无的情·人,那我也把你当成可有可无的情·人。
男人坐在我身边与我谈笑着,口才比起修普诺斯还要更胜一筹,说情话的技巧非常高杆,就算我本能的知道那些撩拨人的技巧,我这种新手却绝对做不到这个男人这样春风化雨不动声色,就算我是赌气愿意和他发生些什么,也在这个过程中渐渐地对他本人产生了些许好感。
他知道我不太欣赏大胡子之后哈哈大笑,折下一根柏树枝又捏起一束清风,手一动就做成了一把锋利的剃刀,三两下毫不吝惜地把胡子刮了下来,露出他本人英俊的脸蛋,看上去瞬间从充满威仪的中年人变成了英俊的青年。
“那这样,你会满意吗?”他不动声色的凑近我,握着我肩膀的手拇指轻轻滑动起来。
我回他以一个微笑,尾巴有些紧张的卷了卷又弹开。
一切尽在不言中。
完事儿以后宙斯还想挽留我,被我拒绝也没多纠缠,而是深深的看了我一眼。“冥界的石榴虽然甜美,但并不是谁都吃得起的。这是我的小小忠告。”
我扣别针的手顿了顿,整理好身上的袍子离开。
我甚至都没有洗漱清洁,带着一身的狼藉和他人的气息回到冥界,刻耳柏洛斯打了一个喷嚏远远的躲开,唯一聪明点的那颗脑袋满脸不赞同的看着我。我进门的时候塔纳托斯坐在桌前,手里拿着半个石榴正在剥,石榴子在金杯中堆出一座高耸的小山,都快要扑出来了他还无知无觉。
我一屁股坐到他面前,他看我一眼又低下头去剥石榴,好像那就是当前对他来说最重要的事,其他的根本不值得他过问。
“你不在乎吗?”我悲哀的轻声问道,“甚至连问也不问一句?”
塔纳托斯抿了抿唇角,把装满石榴籽的金杯向我推了推。
我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心中的感受,那一瞬间我张着嘴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吃石榴。”塔纳托斯见我一动不动,低声说道。
“你根本就不在乎。”我荒谬的低声笑道,“一开始我就告诉过你我不喜欢吃素,你根本没在心上。我和别人上·床你也一点都不在乎,问都懒得问一句!”